第3章 声彻夜（1 / 2）

洛清冷冷看着剑气灵焰将白狐尸体焚烧殆尽，方才收敛法力、闭气息诀。他从空中落下，来到青狐身边查看。

青狐所在之处已经被剑诀斩成齑粉，洛清举手虚点几下，数朵法力凝结成的青色莲花被塑造出来，缓缓漂浮于他身边。而在灵光照耀下，只见青狐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泥浆半埋在土里，妖血混着泥浆，散发出被妖气腐蚀的恶臭气息。而那青狐脸色蜡白，唯有露在土坑泥潭外的一只手还偶尔微微抖动一下，青狐居然还保持着人形，想是还未死去。

洛清先眉头一挑，捏起剑诀，随即又叹了口气，“锵锒”一声收剑入鞘，再催动法力，捏了个法诀。霎时但见两人周遭隐隐泛出粼粼蓝色灵光，在空中缓缓旋绕，流转成一道八卦图样，青莲灵火则缓缓被八卦推开。那法阵运转片刻，凭空炼药，凝结成一滴甘霖般灵光滴落青狐胸口处，夜色中仿佛听见水滴入池塘，随即那青狐居然心脏复跳，血脉重新开始流转，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血色。

青狐重新清醒过来，她咳出大团大团开始凝固的血块，痛的泪眼婆娑。再抬头看到洛清，顿时咬牙努力止住眼泪开口，但让人没想到她最先质问的竟是洛清踢碎的那座泥偶木像。她哭声质问道：“你对青丘帝君如此不敬，不怕触怒帝君吗！”又恨恨啐了一口血沫道，“既然杀了我妹妹，为何又要救我，你想做什么！我绝死不从！”

洛清默默念完法诀，双手抱丹，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才背着双手抬头看天。夜空深邃，寂静无声，空空荡荡直让人琢磨不透。而良久他才幽幽回答青狐。

“七月前，佬倌庄接亲十六人，进了鸡磨山后了无音讯。”

“四月前，秀鹿县四名捕快，追捕杀人逃犯杨成海至鸡磨岭后失踪。”

“两个月前，杨家镇二十七人服徭役，行至鸡磨岭后没了踪影。”

“半个月前，鹰塘观贾道长行方至鸡磨岭后，观内魂幡自燃，同门卜卦确认道长已经身死魂消。”

“我多方打探，方知在这鸡磨岭中几年竟已有数百人生死不知，进山者能走出去的十不存一！”

“果然撑的好生肥胖的两只狐狸，这座山是方圆之内多少人衣食所系，如今反而成为他们死地！孽畜，你们不怕撑死吗！”洛清说着说着怒气勃发，宝剑叮铃铃震动不休，仿佛要出鞘见血。

那青狐兀自愤恨不休：“这世间乱了几十年了，为何那些食人多年的大妖大魔你不去找他们，我和妹妹才出山一年都没有，才辛辛苦苦驱逐了盘踞在这的蛇妖，你偏来的快！”

洛清被这话彻底激怒，他拽住青狐破碎的衣领，仿佛一个破絮棉布玩偶，竟然一手把她拎了起来，血浆泥浆顿时落得满地。然而洛清身有灵光护持，依旧微尘不染，只是用拇指推出一截法剑，抵在青狐脸上，剑身仅露出寸余，煞气却直冲青狐天灵，刺的她魂魄摇曳，刺痛不休：“我为何不去找他们？是我不想吗？我在山门外奔波二十年，师门内多少师叔伯和师兄也多年未回，都在为世间奔波！你们这些妖邪，不是仗着岁月年长肆意妄为，就是见了我跑的比吉光还快！”

他怒气勃发，又将青狐扔回地上，根本不顾她大声痛呼，内心激荡处，只是仰头向天，拔剑高举向着天空发泄：“我这二十年诛杀降服封印妖邪何其多也！多少次身过鬼门关，又几次几近魂消？功力进展比我在山中苦修何其速也！却为何赶不过天下妖孽辈出？我四门中多少人更是风餐露宿，献出性命，为何却不见太平丝毫！”

他愈说愈是怒气飞涨，心头一激不由得仰天怒吼，啸声震彻夜，四下里群山中回荡不绝，飞鸟惊起、百兽惧走：“人间已有五百年太平，历经十年祸乱，三十年来如今正道齐心，魍魉本该势弱，为何却不见安宁？”

“尧山一战，为诛邪神四位门主尽皆羽化飞升，而今唯有几位派宗掌教含辛茹苦，夜不能寐，天欲乱我世间耶？”

“若如此，这世间动乱不休，那我便立誓以身合道诛天下妖邪！我已通玄，山精鬼怪为祸我尽杀之！我亦通灵，魑魅魍魉为害皆杀之！我若通神飞升，妖魔鬼神为害尽杀之！我若杀道入魔，自杀之！终要使这世间，再回太平之时！！！！”

洛清仰天长啸不绝，天地却无甚感应。曾听闻，与天道通灵后的修道士若以法力向天起誓宏愿，天地会有感应而异象生。然而就洛清所知，这几十年不算天灾，天地似乎已经不再回应修道士们的道心之誓了。

天地不语，只有群山回荡杀气久不能绝，洛清心中闪过一丝气馁，但很快便振作精神，收拾心情。良久他回过头来，竟对吓得不敢言语的青狐笑了笑说到：“让你见笑了。”

那青狐被他反差态度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往后一缩，随即又想起什么，把脸板起来，抿着嘴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

而洛清借着这个档口，极想与人倾诉，修道之人讲究心念通达，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一抒胸中块垒。洛清心想：“若是师傅与九师妹在就好了，虽然她们一个时常神游天外，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若是大师兄二师兄在也是极好，他们虽然和自己感情不是十分深厚，但俱心思成熟，会抚平自己内心怨痛；至于三师姐五师弟，多年不见，不知是否还是当初娇纵任性模样？恐怕已经性格大变吧，毕竟多年，老五不再是小师弟了，三师姐也不再是唯一女弟子，纵然师傅万般偏爱，也会被六师弟，被小七八妹给分走不少。”

听闻自己想要下山之时，师傅闷闷不乐，蹙着眉头的样子跃上心头，不复平日里那也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清冷模样。那时大师兄已经先行下山除妖行方好些年了，二师兄和师傅感情日发更好，虽然嘴上不置可否，心里是不是只想自己赶快下山呢？而三师姐听闻连忙跑来向自己要求了一大堆无厘头的礼物回山后带给她，老五也在边上缠着自己带他下山，最终被师傅呵斥后逃之夭夭。又想起下山来到山门，太皇黄曾天宫门口那在新晋弟子中还未分配的六师弟七师弟好奇看着下山的自己，又是哪两个小孩子被师傅教导呢？副副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自己回头望山门，师傅和师姐哭成一团，二师兄抱着哭闹的老五的记忆中。

他叹了口气，一年来自己愈加四处奔波，已经没有再收到过山门消息，着实想念大家。

想了想，这妖狐终归应该与自己再无一面之缘，但说无妨，正可大抒胸臆。洛清便一招手从废墟中摄了还算完整的半块桌子，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拍了拍身边勉强还算干净的空处。那青狐不置可否，就面无表情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