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从雨中来(1 / 2)

这一次李稚沉默很久,他推着轮椅跟着送葬的队伍趟过泥泞,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许久之后他才颤抖着问:“那你,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吧?”

“没有啊。”清雅轻描淡写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李稚悬着地心终于放下,他还以为清雅发现了他的糗事才故意这样说。

他抬头看着前方送葬的队伍似乎在一座小桥前停了下来,木桥的对岸还零星立着几个撑伞的人。

不时有烟雾从那几柄花花绿绿的伞下冒出,被雨蒸腾着飘出很远。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刘刚似乎正在面红耳赤的和那些人争吵,甚至连手中的伞都丢去了,双手合十不知在干什么。

“你撑着伞,我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李稚说完,不等清雅说话,就把举着的伞塞到了清雅的手里,然后一头冲进了雨幕中。

到了跟前,李稚才发现,木桥的对岸竟然是昨天晚上来陈大风家闹事的那几个男人,他们拦在桥的对岸,手中握着的是几把割草用的镰刀。

镰刀的刀刃已经触到了木桥上尼龙绳,他们满脸无奈对刘刚说:“不是我们非得挑这个时候要账,我们也是没办法,这大风活着什么都好说,咱们还能跟自己说,人家埋头干两年就把钱还给咱了!可现在他死了啊,就剩一个女儿,谁知道他女儿以后会嫁到哪?还认不认账了?咱现在不要账,以后找谁去要?”

“你也知道老陈就剩一个女儿啊?今天可是老陈下葬的日子,你们在这儿拦着,这像话吗?我说了,不就十几万吗?老子回去就拿给你!赶紧让开!”刘刚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腋下的黑色公文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祭奠用的黄纸和纸钱,都小心包着,生怕在雨里给淋湿了。

窄窄的木桥上,刘刚站在最前面和对岸的那帮人交涉,身后站着的是卖力演奏的唢呐队,只不过现在也停下了手里的动静,纷纷侧目看向对岸。

陈稳从棺材后探出头,一眼就认出来了对岸的人,他弯下肩膀就要把棺材放下,眼见棺材的一角绑着的石头就要落在桥上,前面抬棺的俩人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惊慌回头开口:“不成!不成!棺材不能放下!这是大忌!”

闻言,陈稳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又默默抬起棺材,看着那麻绳系着的石头皱起眉头,他强忍着心里的愤怒缓缓开口:“那石头要是一直不落下,那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你放下,到地方了,那石头自己就会掉了。”前面抬棺的人开口,眼中满是笃定,“你可别不信,有些事就是这么玄!”

“你们俩谁过来?替我抬一会儿,我去对岸把他们全扔进河里。”陈稳低声说,语气丝毫不像作假,如果能有人帮他抬着棺材,让他腾出手,他一定会毫无犹豫地冲到对岸把挡路的人全扔进脚下的小河里。

前面抬棺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从彼此的眼睛里,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的为难。

且不说两个人能不能抬得动这副棺材,他们更多担忧的是不想惹出多余的麻烦。

谁知道一个神经病会干出什么事?

“不行啊,我们可没你那么大力气。”他们没有回头,声音中都透着一丝心虚。

细雨落在湍急的小河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但很快又被冲走,不太清澈的河中不时有树叶不停上下浮动,几只鱼虾从水下冒出浅浅的泡沫。

李稚跑到陈稳身后的时候,顺手捏了捏陈稳爆裂的肱二头肌,湿湿滑滑的,他回头笑伸出一根大拇指:“稳哥,真棒!”

陈稳面无表情,他默默伸出拳头,李稚看到后于是跑的更快了。

踩着摇摇晃晃的木桥,挤过拥挤在一起的唢呐板子,李稚终于来到了桥头,他看着对岸明显面色不善的那一群人似乎有些面熟,他也想起来了,那是昨晚上门要账的那群男人。

好言相劝的刘刚唾沫星子都喷了一地,眼见对方还是不让路,此刻也来了脾气,他指着后面送葬的队伍恶狠狠地威胁道:“老子刘刚今天把话撩这儿了,老陈今天要是过不了这条河,他欠你们的钱,一分你们都别想拿回去!”

此话过后,对岸原本吵闹的人群顿时沉默下来,面对刘刚话语中赤裸裸的威胁,他们不敢赌这话的真实性,毕竟他们也深知刘刚这个人的厉害,毕竟没两把刷子和手段,想要当上工地上的包工头还是有几分难度的。

人群中忽然有个突兀的声音传出,雾雨之中那个声音格外刺耳:“刚哥,我们可不是有意堵大风的路,但是一码归一码,欠的钱可以等你忙完再给,但是我这脸上的伤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今天不给我陈旭一个交代,就算他们几个让开了,我也不会让你们过去。”

那个自称陈旭的瘦小男人拨开众人上前,他一只手捂着还肿胀的半边脸,另一只手指着刘刚身后的李稚,神色异常激动,眼神中有抑制不住的怨恨:“就是他!昨天晚上我们哥几个商量着去祭奠大风,这个兔崽子还有一个神经病!”

李稚默默地挪开脚步,陈旭的手却跟着他一起移动。

陈旭跳脚,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唢呐班子的人群也纷纷躲开,队伍中间抬棺的陈稳歪了歪头,呲着牙对陈旭笑,笑容无比灿烂,好像在跟陈旭打招呼。

“就是那个神经病!他打了我!”

刘刚眉头阴翳起来,虎口处的滴血狼头此刻随着拳头的握紧而扭曲,活灵活现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

“李稚,有这事儿?”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刘刚也知道了李稚的名字,只不过都是不咸不淡的相处和止于表面的问候,他一直认为这个男孩儿是清雅带回来的男朋友,是陈大风的准女婿。

“哪有啊!他们昨天晚上明明就要硬闯进来,一点都不像是来看陈叔叔的样子。”李稚撇嘴,“稳哥和我把他们赶走了。”

“跟人道歉。”刘刚深吸了一口气,疲惫的眼睛紧紧盯着李稚,满眼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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