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棺材里的梧桐花(2 / 2)

李稚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清雅手上剧烈的颤抖,淡红色的西瓜汁液抑制不住的从清雅的面具之下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帮她盖上吧...”

屋子里,清雅的声音哽咽低不可闻。

李稚“哦”了一声,只是张开嘴,便忍不住觉得想要呕吐,尸臭顺着嘴涌入他喉间。

他一只手捂住西瓜面具,一只手举起薄薄的棺材盖子,轻轻放在王婆婆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上。

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吻合的令人发指,想来那块棺材板也是她精心准备好的,可能费力地用刀子刻了很久吧,才会那么正好的扣上。

一张发黄的白纸,被掀起的微风吹在地上,落在屋内最大的西瓜上面。

清雅弯腰将它捡起来,映照着屋顶漏下的阳光看去。

只一眼,她便放声大哭,身体肆意的发抖,那从不属于她的介乎恐惧和绝望之间的恸哭。

白纸悄然落下,无声无息。

她连举起那张纸的力气都没有了,彷佛那张纸上的内容太过沉重。

李稚眼疾手快抓住了还在空中飘散的白纸,他实在太好奇了,纸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清雅如此崩溃。

还没来得及看,李稚便被清雅拉走了,他们冲出阴冷的房间,沐浴在漫天的梧桐花里。

背身站在门外,他们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还是清雅缓缓拉上了那扇腐朽斑驳的木门。

沉默着再次走到瓜田,他们同时摘下西瓜面罩。

随着一声巨响,不远处他们刚刚出来的瓦房轰然倒塌。

只剩粗壮的梧桐树孤单的屹立在原地,一树花落。

李稚将那张已经发黄的白纸放在眼前,纸上的字迹像是刚学会写字一样,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甚至还夹杂着几个拼音。

“儿,女。你们电话打不tong,我死了,给你们liu了瓜,甜,记得带走。妈妈。”

一瞬间李稚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眼睛好酸。他躺在西瓜地里,抬头闭着眼睛望向天空。

噪鹊在枝头聒叫,西瓜地里一片蟋蟀悲鸣。耳鸣声瞬间将他包围,若把世间比作残曲,人命不过反复生还。

他睁开眼,恍惚之间看到清雅泪流满面。

李稚忘记了他们两个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都说了钱不要了,不要了...”

李稚很后悔,他应该拉住清雅的,他不该让清雅去的。

那所倒塌的瓦房,彻底埋葬了清雅十几年前没有说出口的谢谢。

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清雅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淋浴房内,再也没有出来过。

听着淋浴房内一直不停流动的水声,李稚站在厕所附近沉默着点燃了一支烟。作为一个半吊子医生,虽然没正经上过大学,但这些年跟着老爹起码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十分清楚,这种尸臭味道是冲洗不掉的,无论怎么经行清洗,头发里、皮肤上、衣服里都会被那种味道深深穿透着。它会深入你的皮下,除非用粪水的混悬液浇遍全身,再洗澡,才会稍稍好受些。

他忍住身上散发的恶臭,咽下了那口烟,他被呛出眼泪,那张白纸被他叠起来紧紧握在手中,彷佛握着一个母亲最后的愿望。

淋浴房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李稚猛然起身,他远远的向淋浴间看去,隔着不透明的毛玻璃,他隐约看到淋浴间的地上像是有一个人的身影。

“怎么了?”李稚大声问。

除了水声之外,没有人回答。

李稚将烟丢在地上,缓缓靠近淋浴间,但却不敢离的太近,他再度开口:“清雅!你怎么了?说句话啊!”

“我进去了啊!我真的要进去了啊!清雅?陈大律师?陈清雅?说话啊?”

李稚真的慌了,他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轻轻丢在毛玻璃上,嘭的一声过后,那枚石子竟稳稳的嵌入的毛玻璃的角落里,无数蜘蛛网纹般的裂缝应声出现。

连续不断的破碎声响起,如同小冰雹砸在车窗上一般密集,李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那道存在于清雅和他之间的毛玻璃陡然破碎。

“我...”李稚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他想骂一句脏话但却忍住了。

雾气随着那扇玻璃的碎裂猛然从淋浴间内涌出,大片白雾在院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小土狗对着白雾汪汪叫了两声。

李稚背过身,口中不断默念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身后白雾散尽,正在李稚纠结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身后传来清雅微弱的声音。

“别转身!”

“啊?”

“我没事!你先出去!去街上!”清雅在淋浴间大喊。

李稚觉得此刻口感舌燥,他连怎么走路好像都忘了,他别扭地向前走,背后被雾气浸湿了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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