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首次收账（2 / 2）

“稚清！水至清则无鱼，还是个成语呢！”

“要下乡吗？还知青。”清雅犀利地吐槽，然后将手放在眼上遮住阳光。

“雅稚！”

“很俗！”

“......”

一路上，李稚提出了无数个组合的名字但无一例外都被清雅给否决掉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在乡间小路上，不断有白絮飘来，路两侧高大的白杨树似乎通往另一个世界。

一时间绿遍山原白满川。

“还有多久啊？”李稚靠着树休息，他大口喘气，头顶不断冒汗，一半因为天气，一半是因为脚疼。

“马上，那个婆婆住的有点偏僻，她儿子女儿都搬去城里住了，只剩她一个人在这儿了。”清雅回头，微眯着眼睛，额头也冒出了细汗。

“怎么不把那个婆婆也接到城里？”李稚问，眼里满是不解。

清雅顿了顿，淡淡地说：“被抛弃了。”

“......”

听到如此直白的话，李稚有些无言以对，他还以为清雅会说出什么老婆婆不适应城里生活，或者喜欢住在平房里之类的话。

不是都是这样吗？

在外打拼多年，出息了的儿子女儿开着小轿车接上种了一辈子地的爹妈去城里享福，他们却摆手说就喜欢种上这一亩三分地，或者说什么城市空气不好不适应。

总会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自己抛弃父母的行为，谁会喜欢种地啊？空气不好不是还有空气净化器吗？

可当清雅就这么直白的讲出来时，李稚还是一时不能接受却又无法反驳，因为她确实说的很对。

他叹了一口气，跟上了清雅的脚步。

穿过一片长势很好的西瓜地，错综复杂的茎嫩的彷佛都能掐出水来，清雅终于停下脚步，她从李稚怀中拿出账本翻开到后几页。

“2019年1月，陈家寨王玉芬，伤寒恶风桂枝汤五副，100元。”

“王婆婆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她老伴很早就死了。”清雅淡淡地说，眼底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小时候我还偷吃过她种的西瓜，被她发现了之后又给了我一个让我带回家给我爸妈也尝尝，她是个...很好的婆婆。”

“我没有说谢谢。”清雅小声补充。

“那...确实挺好的...”李稚干巴巴地回应，他原本还说想摘个西瓜吃来解渴。

他久久地看着浓绿田地里的西瓜，再抬头去看清雅。漫长的沉默，他想说些什么，比如骂两句王婆婆的儿子女儿真是绝情，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还是问一问清雅西瓜甜不甜，十几年过去，有谁还会记得一个西瓜的味道呢？

“要不还是算了吧？”李稚哭丧着脸，“也不差这一个人的钱，换一家要吧！这附近没其他欠我爹账的了？”

他实在讨厌这样的沉默，沉默的只剩田野里的风声，莫名其妙的悲凉将他包围，困在这片瓜地里动弹不得。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话，是不是都要算了？”清雅说着扣响了王婆婆的家门。

那扇木门似乎已经年久失修，连朱红色的年画都已然掉色，几根蛛丝缠在关公和秦琼的身上，随着清雅轻轻的敲击，木屑糟粕和尘土从门上洒落一地。

李稚站在清雅的身后，环顾四周，这里只留下了这一间破烂的瓦房，四周还有残垣断壁，应该是之前也存在过其他建筑，只不过已经被拆除了。

“王婆婆，在家吗？”清雅大声的喊，但却久久没有回应，“没人吗？”

闻言李稚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倒是希望王婆婆不在家，这样就不用收账了。

瓦房前一颗巨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站在那里都觉得森冷，伸出的枝枝桠桠蔓延到门前，每根树枝上都盛开着满满的紫色梧桐花。

满树清香。

李稚伸出手掐掉一株花放在鼻子前轻嗅，然后眉头逐渐皱起。

这梧桐花虽说没什么药用，但是却可以泡脚。小时候李稚跟着老爹跑山摘药，一天下来，脚底板都是疼的，老爹就会烧上两盆热水往里放满梧桐花，他说这花可以缓解身体疲劳，连脚气都能治。

“没见过？”清雅转身准备走，脸上略微有些失望，她没想到第一次要账就不顺利，此刻心情无比低落。

“你闻到一股臭味了吗？”李稚将手中的梧桐花扔在地上，他在空气中不断吸着鼻子，似乎在闻些什么。

“没有啊，那不是梧桐花的味道吗？”

“你再好好闻闻！”李稚此刻面色都凝重了，他的眼睛中出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认真。

“没...”清雅也吸了一大口空气，随后弯下身不断干呕“有！很臭！那是什么味道？”

“是尸臭味。”李稚用手捂住口鼻，试图阻挡那股尸臭味，但那股尸臭味彷佛无孔不入穿透力极强，即使捂住口鼻也丝毫阻挡不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

他拉着清雅飞快地远离了那扇门，彷佛门后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