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佳拍档（2 / 2）

“2013年3月，李稚打了高年级的孩子，被叫家长了，今日药铺不营业。”

......

李稚猛地扔开账本，彷佛那是一团烫手的烈火，他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他举起手想要砸向那本账单，却又轻轻落下。

他连再翻开那本书的勇气都没有，他根本不敢再看，这不是什么账本，而是一本父亲的日记。

他忍不住身体发冷，畏畏缩缩地退后，他捂住嘴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很久很久才恢复平静。

不要这样啊！

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到底要干嘛啊？

簪花小楷轻描淡写，却轻松的击垮了一个孤独的少年。

成长总如抽筋剥骨般疼痛，那些之前拥有的，现在却可望而不可及。

“你不会说话啊，只会写字吗？”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听到他在嘟囔些什么。他失落的捡起地上的账本宝贝似的捂在胸前，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在盛夏涌起大雾。

他赤脚走在土路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无声地咧嘴哭泣，但这一次，没人帮他擦眼泪了。

他要回到那个中药铺，他想起来了，他要陪着老爹的中药铺到最后。

他抽了鼻子，茫然的抬头看着四周。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被带到了荒郊野岭，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喂！李稚，你别乱跑了，等我爸回来，让他骑摩托送你。”清雅打开门，探出一颗脑袋看着他。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不用。”他慢慢向前走，踩过石子和煤渣铺成的土路。

“走反了，你家在这边！”清雅向李稚的背影挥手，“还有三四十里路呢！你连鞋都没有，怎么回去啊？”

李稚窘迫地转身，他低下头继续走，脚掌不断传来疼痛。

他没有再看清雅一眼，而是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长，阴影之下，来时路上鲜血淋漓。

“喂！快回来啊！”

身后传来清雅的呼唤，他充耳不闻默默地走在土路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没关系。”他轻声说。

“我偷看了你的账本！”

李稚的身影顿了顿，他平静的颤抖，没有回答也没有停留。

“你爸爸很爱你啊！”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他疯了似的逃走，不想再听。

那些存在于他记忆深处的东西，如开闸泄洪般汹涌而来，苦涩的中药味道随着记忆扑面而来，将他淹没，连丝毫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也很想他对不对？”

“你在逃避什么？”

“我能救你爸出来！”

李稚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转身，看着身后的清雅，阳光照在她得意洋洋的脸上熠熠生辉。

“怎么救？”他嘶哑的开口。

清雅脸上神气极了，她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昂然地仰起头：“你不是问我考的怎么样吗？成绩出来了，我是第一名！你等我两个月，等我考完证成了律师就给你爸爸捞出来。”

两人久久对视，漆黑的眼神，一个希望满满，一个绝望至极。

“那我不会自己找个律师啊？还用得着你，还两个月。”李稚抬起眼睛看着清雅，眼中尽是不耐烦。

清雅脸上一时间复杂极了，她轻咬嘴唇，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说。

“还有什么话赶紧说，不然我就要回去了！”

清雅考虑了很久：“我今早打听了你爸爸的情况，造成就诊人死亡的，要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我知道，那人本来就快死了，李乔非要大发善心给他治。”李稚咬牙说，踢开了脚边一粒石子，“就喜欢多管闲事！”

漫长的沉默之后，清雅轻声说：“那天是你生日。”

李稚抬起头，直视清雅的眼睛：“是我的生日，那又怎么样？”

“那个人是个很有钱的家伙，我猜你爸想挣钱给你买礼物，所以才给他治的，他想给你个惊喜。”

“谁想要这种惊喜了？我宁愿在药铺煎药。”

“那你有钱请律师吗？”

“没有......”

李稚苦涩地摇了摇头，他整天在中药铺煎药度日虚度时光，李乔一分钱工资都没给过他。

“我可以帮你要账！”清雅指着李稚怀中账本一字一顿地说，阳光里，她的眼眸中满是金光闪闪的自信。

李稚默默地看着清雅，不出声。他想不出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帮自己，难道是看他长得帅喜欢上自己了吗？

“别自恋！我要分成，我要10%的分成。”清雅看到李稚脸上闪过的一丝羞郝后迅速开口，“我很缺钱！”

“成交！你帮我要账，然后帮我救爸爸。”李稚嬉笑着伸出手，“我给你分成。”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是李稚信奉的人生哲理。他没办法拒绝一个女孩子的请求，尤其这个女孩子还很漂亮。

短暂的沉默过后，清雅缓缓握住了李稚的手。这是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中指关节处却磨出了厚厚的茧，可以想见这双手的主人在过去的岁月里写过多少字。

漫天的杨树毛落下，轻轻飘在空中。微风将这些白色柔软的小东西吹走，吹向遥远的方向。李稚一时间看的出神，眼睛随着风不停移动，直至听到面前的声音。

“还不松开？”清雅白了李稚一眼，将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

“哦哦。”李稚松开手，脚下却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不是很厉害吗？喜欢光着脚在土路上走？喜欢踩着石子走路？喜欢逞英雄？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啊？刀枪不入？”清雅转身就走，步履轻盈，微微踮起脚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彷佛已经将刚才的承诺抛掷脑后。

李稚一瘸一拐地跟上清雅的背影：“蜘蛛侠也怕枪！你到底看过没啊？”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本老爹留下的账本，彷佛抱紧他最后的希望。

树上的蝉玩命地叫，绿头苍蝇很快闻着味就来了，在李稚脚下疯狂吮吸，舔舐着土路上快要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