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夕是何年（2 / 2）

李稚心有所感似的转身，刚才还在柜台之内忙碌的身影已经悄然消失，柜台之上散落着还未掰完的椿皮碎屑。

“爸？你在哪呢？”李稚在屋里大喊。

燃烧的炉火不知何时已然熄灭，砂锅也不再沸腾，肆虐的寒冰来临，这间中药铺好像从此刻开始再也不能遮风挡雨。

寒风呼啸中，一道黑色的小小身影，在大雪中缓缓渐行渐远，于纯洁的白色中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李稚知道，男人要离开了，要离开很久了。

“李乔！你去哪？”

李稚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默默流泪，他难过的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伸出手哽咽。

“不要走...”

不要走啊！

他义无反顾地扑向大雪里，雪已埋膝，他手脚并用笨拙地扒开身前的雪，但一层一层的雪彷佛无穷无尽，任他怎么扒都扒不完。

“爸，这人怎么一直掀被子啊？”清雅坐在小木凳上，怀里正抱着账本不停翻阅。

微弱的床头灯下，她不时抬起头望向硬板床上的李稚，他正疯魔似的一次次地掀开陈大风给他盖上的薄被子。

而陈大风也执拗的很，李稚每掀开一次，他就把薄被子从地上捡起来再给李稚盖上，两人从回到家开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相同的动作。

“额...他做噩梦了吧？”陈大风看着床上默默流泪的李稚，他伸出粗糙的手擦掉李稚眼角的泪痕，眼中满是心疼。

“不盖被子容易着凉。”陈大风自言自语之间坐在了李稚的身边，坚定地握住了李稚的手。

“好多啊，估计一晚上都看不完！”清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合上了厚厚的账本，“我怎么感觉整个世界都欠他爹的啊？”

“李大夫是个好人，很少收钱的。”

陈大风将握住李稚的手藏进被子里，似乎并不想让清雅看到。

“别看了，那是人家的东西，等小李大夫醒了还给人家。”

“好吧。”清雅抱着账本小跑出了陈大风的房间。

陈大风从工装的上衣口袋摸出一盒沾满灰尘的散花牌香烟，单手捏出一支塞到嘴里，不用点燃，烟嘴处就已经传来辛辣呛人的味道。

这个牌子的香烟就是这样，这股子浓烈也对得起它低廉的价格。它用包装就已经告诉你了，用的就是最粗糙的烟叶，就是让你抽上一口就精神焕发。

他起身就准备到院外去抽，那只手却被李稚牢牢握住，看着少年脸上久违的笑容，陈大风轻叹了一口气后将烟塞回烟盒，轻轻按灭了微弱的床头灯后和衣躺在了李稚的身边。

不多时，一高一低的鼾声便响彻在屋中。

屋外，蝉声大作。

初夏的风自遥远的山海而来，吹过城市的喧嚣繁华，吹在了这片黯淡的乡间小屋，它狂野而又爆裂无声，肆意地吹打在寂静的窗上发出哀鸣后消失不见。

生锈的窗框连窗帘也没有，只有已经腐蚀成碎渣的塑料窗纱，破碎的玻璃已经用硬纸板补上了，但还是遮不住中午的阳光。

眼前一片耀目的光芒，李稚下意识用手捂住了眼睛。

然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却又适时在耳边响起，李稚心烦意乱地又捂上耳朵。

“好吵啊！”

李稚努力睁开眼起身，宿醉的头痛又让他重新躺回了枕头上，他双眼无神的看着被熏黑的天花板发呆。

这里似乎有些陌生。

中药的辛苦味道在这里荡然无存，他猛吸了一口空气，一股不属于他的浓重汗臭味顿时窜进他鼻子里。

他扶着床沿，不断干呕。

许久之后李稚才缓过来，他顺手拿起床头的散花香烟塞进嘴里，烟盒旁边还贴心的放着打火机。

他点燃香烟后打量着周围，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桌子上的台历上还显示着2000年7月......

感受到口中的辛辣，李稚嘴唇颤抖，不敢相信的将烟放在眼前仔细观看。

“这是鞭炮啊？”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他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顺势打出了一套军训时学来的军体拳。

“我穿越啦！我穿越啦！我穿越啦......”

他疯了似的呐喊，还不忘将烟塞进嘴里猛嘬了一口，随后咳嗽着赤脚撞开房门。

李稚在无人的院中大喊大叫，一时间惊的鸡飞狗跳。

忽然，他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从一间小屋内传来。

他扔掉嘴里抽了一半的烟，兴冲冲的一脚踢开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李稚看着灶台前，正在将饭菜从锅里盛出的少女，莫名的有一丝熟悉感，他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别说话，让我猜猜！”

闻言，清雅看着满脸通红无比激动的李稚愣在了原地。

“你一定是我妈！”李稚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不知所措的清雅。

他将头埋进清雅的头发里，含糊不清地说：“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呜呜...我穿越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清雅拿着锅铲的手猛然挥动，敲打在李稚的脑袋上。

“把手撒开！”

清雅一把推开了李稚，她面色冰冷如霜，看着一脸懵逼的李稚。

“吃完这顿饭，帮我爸配好药你就可以回家了。”清雅淡淡地说。

“妈！我是李稚啊？我是你儿子啊！你老公是不是叫李乔！没事，我原谅你了妈！你不懂，我穿越了！现在是2000年，我来自2019年，我马上，立刻就带咱家致富！”

李稚将面前的锅铲拨到一边，看了一眼锅里的饭菜，从锅里捏出一根土豆丝塞进嘴里。

清雅冷笑：“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手艺不错，继续加油！”李稚拍了拍清雅的肩膀，在清雅看痴呆的眼神中转身离开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