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尘缘 第 11 章（1 / 2）

傍晚，蕙昌村一处屋中……

“我们来此的目的大家都没忘记吧？”看见两人点头，穆皖纱继续道:“异兽才是我们此行最主要的目标。如今这里的事也差不多了，今天都尽量休息好些，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这里吧。”

陈剑寒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而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穆师姐，那个女子……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陈剑寒所说的，却是村民中被妖气侵染最为严重的一个女子，黑斑覆盖了她半个身子，几乎已经看不出她原来的长相了，妖气渗进五脏六腑之内，就连穆皖纱都觉得棘手无比，用最为柔和的木灵气都没有办法将之祛除，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得寥寥输送了些灵气护住她心脉以减轻她的痛苦。

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女子一脸平静，倒是她年近六旬的奶奶得知后，哭的死去活来的，捉住穆皖纱的袖子，话都没说出来就晕厥了过去……

或许正是因为自身前不久经历过与亲人间的生离死别，因此反而更是见不得这种场面，陈剑寒只觉似有千斤重担压于心口，只是尝试了数番，确是一点好转都没有，导致这几天里心情沉重，恍恍惚惚的。

穆皖纱闻得陈剑寒所言，摇了摇头，道:“师弟心地善良，初出历练未曾遇过类似的事，因此患得患失，师姐我能理解……这八荒中，让人倍感无力、心酸无奈的事太多太多了。经历得更多一些，便会习惯了。”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道:“至于办法，其实不是没有……”

陈剑寒一激灵，忙追问道:“什么办法？”

穆皖纱用手指支着下巴，想了想:“其实很多天材地宝都能祛除妖气，只是凡人之躯无法承受，对他们言，这些反而成了致命毒药，但就我所知，确有些较为罕见、带有灵气的药材，凡人可以服用。若加以炼制，应当是可以的。”

罕见……一词便可知这不是什么便宜东西了。陈剑寒刚升起的心情，一下子又掉落回谷底，脸上满是失望。

严晨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正想讥讽几句，想起几人刚在数天前乃是生死相交的交情，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来，耐住性子淡淡道:“陈师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已经帮了不少了，时间不多，拖得越久，异兽那里变故就会越多。你若真放不下心来，不妨我们早点将异兽之事处理完之后再来此地，到时有的是时间。”

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说错，陈剑寒只能点头:“我知道的，只是我……唉！我出去走走。”

穆皖纱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地叮嘱了几句:“去吧，换个心情也好。马车在明日一大早路过官道，可别太迟回来。”

蕙昌村居于山脚一隅处，其时正当初秋，入夜极早，一路植树，素花压枝，润若露染，桃李果木硕果累累，清香随风扑鼻入肺、沁人心脾。再往林间前行数百米，空气中略带微微湿气，但见山涧薄烟蒙蒙，有河自此悠悠转转沿村而过，水质清澈，两岸青草葱葱郁郁，原本应是昏暗的林间，因河中无数光点点缀可以视物，立足河边凝神看去，却是盏盏荷花灯顺流缓缓而下，一时间，仿若踏足了倒挂的银河之中、满天星辰于漫步间在身前流淌……

陈剑寒好奇起来，开始沿河边一路往着上游一探究竟。上游离得不远，不过短短百米便至。

村中上游处地势平坦，村民为打水方便，特意用碎石砌了一条小道便于行走，河岸边铺有花岗石防滑，只见一袭浅黄衣裙罗衫，长及曳地，身材瘦弱，腰间云带的约束下更显盈盈一握之感——正是那个被妖气侵染甚重、命运多舛的女子。

此刻夜色未深，蹲坐在石阶上、一堆花灯之中，正将盏盏花灯放入河中的女子也发现了对方，细细端详了一会，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是仙长大人？”

虽然因为黑斑的缘故，完全看不清她的脸庞，但即便如此，她那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双睫依然秀灵可见。明明是正值如花年纪的少女……心头不由得有些黯然，默默走了近去:“是我。”

女子正极力地想站起，看出她身体状况不佳有些费力，陈剑寒轻轻将她按住了，就她身旁席地而坐，顺手拿起一盏花灯燃起放入水中。“夜露深重，姑娘身子尚未痊愈，怎的不多加休息？”

女子回以了一个笑容，望向已飘入河中的花灯，轻声道:“曾听爷爷说起，自爹娘过世以来，村里所有人对我们一家帮衬照顾不少，承蒙他们关照，日子虽然难些，却也过得下去。然而突然横生变故，村里人大多已不在，小女子无能，没法为他们做些什么来报答恩情，因此趁着现在还能动，来此为已故之人悼念，望他们在天之灵莫要担忧；为活下来的人们许愿，望他们往后再无苦难。也为仙长大人们祈福……”

“祈福？”

少女点头:“仙长大人们为我们村子做了许多，村里人都有记在心里的，祈福三位仙长好人好报、长寿安康，不会有烦心事所扰，其实自第一次见到仙长大人们的时候，就发现仙长大人您的眉头总是微微蹙起，便在想，仙长大人或许是将烦心事压在心底……呃……”说着说着，不由停了下来，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带着歉意，也带着不安地望向身旁的陈剑寒:“对不起，仙长大人，是小女子胡言逾越了……”

陈剑寒有些愣住了，两年来，自己拼命的修行，除了有不想让收留自己的师傅、师兄师姐们失望的原因之外，也未尝没有不想让自己清闲下来之故，否则每每夜深人静午夜回梦之时，总会想起清平村里熟悉的音容笑貌。然而，还能为他们做的事，却是一件都没有了。自己将这些心事深深埋了起来，就是连自己师父师兄师姐他们都没有看出来……

眼前的少女有些局促，低顺着头不敢看向自己，一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模样，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陈剑寒有些哑然失笑，娘亲曾说过的话忽然地就浮上心头:“人心有冷暖，懂你之人会知晓，缘分有聚散，爱你之人会伴行。”

想起了已故的娘亲，陈剑寒表情一下子柔和了许多，“没事，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悄咪咪的偷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看见对方似乎并未生气，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仙长大人，小女子覃迎春。”

“你和我曾经的一位故人真的很像。”，秀枝妹子也是常常如此偷看他脸色，似曾相识的人；似曾相识的话语……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清平村的一幕幕仿若受到了刺激一般，在脑海中不断发酵翻涌起来，决堤般再也拦不住……

“仙长大人的故人？”

“是啊……故人。”不知为何，只觉此刻心中无数的苦楚想找个人倾诉一番，今夜就当放纵自己一回吧。陈剑寒如此想着，“如果可以，愿意…听听我的事吗？”

“仙长大人不介意我知道的话……”

陈剑寒点点头，再次拿起一盏花灯点燃，放入水中:“我曾生活在一个叫清平村的村子里。懂事后没多久，村里的闲言闲语让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应该是个弃儿，爹娘不知在何处将我捡了回来后，从不曾提及此事，但村里的闲言闲语传的总是特别快，小时候的我不懂事，便去问娘亲，弃儿是什么？那一年，娘亲哭的稀里哗啦的，让我心痛愧疚不已，至此之后我便再也不敢提起这个话题…………”

“…………师姐，将我带回了宗门，而清平村也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有时我在想，我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爹娘为我付出良多，我现在哪怕再如何修行也救不回他们，努力修行说到底也不过是在逃避而已，我只是像个废物一般，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好……”

听到此处，覃迎春急得捉住他的双手，神情严肃、气势十足地认真道:“仙长大人！！你怎么可以作此想的？有着如此爱惜自己的家人，何谈不幸？哪怕是为了已逝之人，也应该努力地活的比之前更好，他们在天之灵自然会看得到！！而且仙长大人不是救了我们村子么？怎么能说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呢？他们一定会为现在的你感到骄傲的！请不要如此责备自己！”

也不知是否是被对方气势所慑，陈剑寒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竟说不出话来。覃迎春恍然间也再次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慌忙放开了握紧的手，慌慌张张、手足无措地摆着双手:“我、我只是一时心急……完全没有说教仙长大人的意思……唔……”像只小奶狗般的，再次委屈地低下了头。

回过神来的陈剑寒笑了，不自觉地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秀额:“我知道了，听你的，我会努力活得比以前更好……”

覃迎春有些不知所措满脸羞怯地看着摸着自己额头的手，却又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