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001 她来了(2 / 2)

因此我也不从来模式自己,做人也不按套路出牌,因而我给人感觉是飘的。不讲规则也不懂规矩,即便我已经快到三十而立的年纪了。而这位老太太的出现给我封闭自我的内心深处带来了一束光芒,让我情不自禁地渴望与她对调身份和时空。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像她那样,能把优雅印刻在自己的脸上。

她也曾年轻过,那年的她也如同现在的我这般年轻,然而她却能把美丽一直保持到现在。因此我多么渴望自己当活到老年时,也能像她这样眼里有光,眼睛是通向心灵的门户,所以眼里有光的人——内心也一定是光明的。这让我惊奇的发现眼里有光跟年龄无关,事实上,我如今也很少能看见眼里有光的儿童了,而她打破年纪束缚的眼神究竟是怎么练就的呀?

她的眼神柔和轻松,今昔相比年轻时的她的皮肤定然光滑,虽然那时的她也必定少了如今的这一份尽览人生后的安平和逸乐。但不管怎么变,又任时光如何流逝,她却依然美丽。而不管是谁一旦上了年纪也就会满脸皱纹,可她只是换了一种表现而依然美丽,因此岁月没有成为她的拖累反而为她所用——她竟能如此巧妙地转化并拥有老年的美丽。本该沧桑却成了轻快,本该苍白却韵味悠长,岁月在她那竟然仿佛成了一种永恒,因为她美丽了一辈子。

我猜想她至少也有九十岁了,期颐之年的老人因为还能活着的时间已不多了,因此时间也就成了悬在她头上系着绳子的刀子很是残酷,但这残酷的时间加诸于她的负累,她却用幻化成精的美丽灵巧应对。而我却蹉跎了太多岁月,而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烦恼和疑惑,而她却用明亮的活法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答!若能像她那样活着不正是我内心深处的向往吗!

无疑她随身携带着的是关于民国的记忆,因此在她那就能看得到民国的冰山一角,若能观察得再仔细些并延展联想,也就能管中窥豹了。以此类推不就能借由她来展现出民国的更多人的模样吗!若肯下功夫任想象驰骋,没准!就能以此见微知著,还原出理所当然来;届时,不知是否能站在她所矗立着的高峰上一并下望,也就能看到一大片风景,又没准还能领略到民国文化。

我刚有想进一步探究她的渴望,就感觉有块石头落进了心潭中,原本慵懒的心情便不一去复返。心底的水波开始荡漾,心弦跟着似被谁弹琵琶般地铮铮拨弄起来。我多渴望能将她看得更清楚,于是带着害怕错过一分一毫的专注,在眼前突然仿佛射来一束亮光,照在了老太太的身上,此时明处凸显而暗处退散;还在听觉上一刹那间就清空了火锅馆里的闹腾,只剩我内心的幽幽独白。霎时火锅馆里变得旁无他人,她孑然一身、茕茕孑立在我的精神世界中,似满月般的满头银发在夜空上移动,又似夕阳中飘浮着红火的白云在飘动。

只是因为偶然间的遇见,也只是因为多看了她几眼,竟能给我带来如此大的触动。于是我便想着伴随新生意而即将展开的新生活,届时春天也会跟着来到,银杏被严冬冻住的“头和手”也会变得柔软而招展,但正如同柳枝会在春天来临的一夜间齐齐抽青,万物都迎来了新的一年。那枯涩紧巴的生命力实在被积攒得太久了,只等一抹春光就能肆意招展。

柳叶会跟着春风抖擞,似春光里的人们把笑言欢,到了四月间柳絮就会随风飞扬——苦苦孕育而终能迸出活力的过程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呀!春天是色彩最鲜的季节,而人在春天即将到来之际就该顺应天时地去图谋一些新计划和新希望,而我在那时便想着或许能借助这新生意的开始,没准还能认识到新朋友。光是想想,就让我像即将迎来的二月枫树一般面红耳赤地沉醉了起来。

这让我的好奇心迸发,自己在新的一年里会怎样呢?又光是想想就让我兴奋不已。与此同时,我用等量的好奇心凝视着这位老太太,心中不禁蹦出想要对她探究得更深一步的声音: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毫无疑问,民国到新中国成立至今,跨过了多个虽然持续时间都不太长,但在表现形式上却大有差别的时代。而她究竟又是如何将优雅维持至今的?

就说在这么多个时代中不允许穿旗袍的时代都有好多个。优雅虽好但不能拿它当饭吃,就说这一个世纪中有好几个时代连吃饭都成问题。那么真正能支撑她的必定是强大的适应能力和精神力量,而这又反应出来的得是哪一种极有韧性的品质和性格呢?因而似乎与她永远同在的优雅折射出来的品性还究竟会是什么呢?虽然我对这些疑问一无所知,但我能笃定这些问题的答案一定会是古往今来关于活着的最好的谶语。

我单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欣赏着她,心想她还真是个很爱美的老太太,而她也确实很美。她吃火锅十分讲究,桌面整齐干净,和四周的杂乱截然不同。又与其他人脸上油腻、浮夸、粗犷的吃相完全不同。在嘈乱中,她似乎一尘不染地独守一方,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都是优雅和宁静。

“啊!”

我吓了一跳,有人用力拍了我一掌,让我惊叫出声来。

“你在看谁?竟然看得那么专注,你这小子的,有美女吗!”

“没!我发呆。”我朝朋友瞥了一眼说:“坐吧,大爷请点菜!”

接下来在和朋友们在吃火锅的时候,我时不时地朝老太太那边瞥眼看去,心思完全不在吃上。朋友们也闷着头吃饭,过一阵就听见有人说这里的火锅味道一般。

“你不懂!”

这时我回过头去看了看对岸的灯火辉煌,一栋栋高楼大厦的光亮映照在河面上,被拉扯出一条条金灿灿的波光残影,仿佛在河面上流动着细碎的金箔纸。这光波连绵不绝,如同长幅荧幕,被一旁悬崖边的树木分隔撕裂。这时我仿佛听到了船笛声,再回望江景,让我突然想起了元朝僧人惟则写的“竹根吠犬隔溪西,湖雁声高木叶飞。近听始知双橹响,一灯浮水夜船归”。

再后来,那位老太太在她胖胖的孙子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我心中不自觉地盼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低头一想,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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