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第一章 白开水与一百 1000-只有火锅懂我（1 / 2）

冬季快结束的时候，茶馆也准备营业了。

拿着和老板签好的字据，约好朋友在这条街上唯独的一家只夜晚营业，也只有三张木桌的火锅馆里聚。朋友们知道我又一次做起了生意，并再次“摆阔”请客，他们都应约而来，只不过我邀约他们，是从不会准时到的。

等朋友到来的同时，闲着没事就不停地看这看那，老街对于我正鲜着呢！火锅桌摆在倾斜的坡道上，这样一摆过道也就只剩一小半截，也只够一个人过了。紧挨桌子四面的是瘦巴巴黑黢黢的老式长木凳，也只比方桌的一边略宽，一长溜而占地最窄。人就围坐在糙木火锅桌旁，桌面上有不少剥痕和裂缝。一贯规矩，三四个人散开坐，六七个人凑合坐，再多个一二人也就要加凳子坐了。

火锅桌都摆在一爿架起的塑钢棚下，所占位置是山城巷必经的过道，也只够遮遮雨，这正符合重庆人吃火锅不管风雨的习惯。这个火锅馆虽然很小，但只要一到晚上就有来客，也常能看到几桌都有人。但来这里吃也只不过是环境要特别点，并无别的优势。最特别之处也只有怀旧感可说，在重庆人眼里说起吃火锅还有什么能怀旧的，就莫过于像这家火锅店一样敞在路边，说简单点就是要接地气。

况且，这里的一侧是半米石墩墙，墙外是悬崖，悬崖外又夜景灿烂。因此在这里吃火锅，也就一同能把闻名于世的最高配置的重庆夜景景致给都纳了进来。此处悬崖较高，有八层楼高，因而让人感到“高处不胜寒”。可吃火锅本身却是一件最热乎乎而最有烟火气的事，绛红色的火锅油就似涌激在心头的血一般热力四射，于是就有天上的火锅店的感觉。

在重庆火锅馆只需把味道做好，就算店的位置再难找，也有食客特地前来品尝。因而常在寂静的街巷里猛然地出现一两家火锅馆，又在火锅店的最深处能发现一大后院的人头攒动。因此在重庆有一条人人都懂而不用明文说的定律，只要人多地方破，就一定会很好吃。

也就由此能看出重庆人到底有多爱凑热闹了，因为一般的热闹已经无法满足重庆的食客了。于是硬生生地就算踏破了鞋，也要在“别有洞天”的地方用徒步抵达的方式，共同营造出“群英汇聚”地把江湖火锅馆入夜的气氛引向高潮。将每夜都煮沸了似的火锅馆连成一片看去，吃火锅就成了“何似在人间”而最接地气的事。

可想而知，能在悬崖边上一边吃火锅一边欣赏夜色，好不平添了几分“又恐琼楼玉宇”的刺激感，还能欣赏到对岸的夜色阑珊与映射在江波上的留影幽幽，和金光粼粼的十里长江上夜色腥熏所带来的“千里共婵娟”，也正如刘禹锡写的“水为风生浪，珠非尘可昏。悟来皆是道，此别不销魂”——在重庆的破巷子里还真有家叫销魂的老火锅馆，吃火锅本来图的就是个味觉刺激，可在这里连同视觉享受也一同刺激了，因此也就有视觉之于味觉上的刺激，又能反过来作用而相互刺激，真是激情四射又赏心悦目极了！

重庆的夏季酷热，只要热起来了，连街上的行人都少。偏偏在空调早已普及重庆所有家庭的21世纪的今天，竟然还有敢这样大摇大摆地露桌子而不避暑热的火锅馆，恐怕这样的火锅馆在重庆也只剩这一家了。于是这家店在夏季的卖点似乎就是为了吹江风和看夜景——火锅桌敞在外也没法开空调。想必就此看出重庆人吃火锅是不分冬夏的，毕竟重庆的冬天可从来没冻死过人；而只要一到了夏天，则把从热带过来的人都给热怕了的新闻也常有。

所以，重庆人吃火锅就跟家常便饭一样，重口味的麻辣能疏散两江水日夜蒸发而给人的身体带来的湿气郁结，因此情不自禁地过一阵就想吃火锅。而只要一到三伏天，又是湿气加诸于身体最为严重的时候，在此时吃火锅最容易让人排汗和加速新陈代谢，也就自然能排解湿气了。所以吃火锅在重庆也能算作是一种身体需要，火锅最早是由纤夫们发明的吃食，纤夫和江河离最得近，因此可想而知他们得有多需要通过吃火锅来排解湿气。因而导致居住在两江穿流的土地之上的重庆人最喜爱在露天坝吃火锅，因为人在接地气的时候最容易排汗，所以在重庆吃火锅能算得上是一件蕴含道家“天人合一”的养生理念的事。

这就跟练武一样，得经常练，不然最容易荒废。因此重庆人都有在吃火锅的这门“武艺”上的技高一筹，而练武最容易进步的时间段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偏偏是在这两种气候最极端的日子，而在此时吃火锅最祛湿，自然也就天时地利地让身体告诉重庆人该去吃火锅了，可见重庆人深谙吃火锅的“功夫”！

其实中国所有城市的饮食都跟当地的环境气候有关，比如BJ一年到头晚上大多都冷，所以BJ的老百姓都爱吃香味十足的热食，才有烟火气，最有BJ特色的卤煮和烤鸭也是这一特色。大冬天吃BJ火锅加上麻酱，才叫BJ人的地道，就说喝茶也最爱喝茶叶中最香的花茶。而全国最爱吃酸的莫过于山西人，跟那边气候干有直接的关系，而酸味是最能留住水分的味道。而云南和广州一个爱鲜味一个吃得淡，也跟日照充足有关——火气本来都很足了，自然也就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各地居民性格也反应在不同的饮食习惯上，重庆人脾气烈，是在辣椒花椒里滚荡和培养出来的，就说和重庆最近的四川五味匀和就行，所以四川人的脾性大多比较温婉。中国菜最有人间的味道，总能从一种味道联想到另一种味道，就像甜的往往带着酸味，让人联想到幸福的泪水；入口苦的有回甘，让人联想到洒汗耕耘的开花结果，所以中国菜不只是菜肴还是人生——五味俱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