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树人与惊变(1 / 2)

火焰迅速地燃起,在高温下,不止空气,就连夜色也像是被烤化了一般粘稠。

被点燃的树木颤抖着发出了崩溃的声响,富有生命力的枝叶让其没有在瞬间燃烧,只是散发出了一种树叶汁水与火焰相接时的草木香味。可没过多久,一些较小的树木便发出了爆裂声。它们的树皮炸开了,富有水分的活木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燃,但是它们的枝干中也有着助燃的木油,而现在,这种木油被点燃了。

楠葵趴在地上,就在他的面前,一颗燃烧着的树木陡然向上抬起了大半截,深深扎根于大地的根系也拔地而起,像是被无名的力量整个的拉升。翻飞的泥土和石块四处飞溅,声势浩大得就像是末日来临,灭世的洪水从天而降。

泥块与含着泥土腥味的草茎拍打在他的身上,更有碎石划开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身上痛苦与安洁莉卡的叫喊声让他回过神,他立刻站起,攥住安洁莉卡的手,向着在感觉中的森林外围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楠葵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安洁莉卡也不知道。虽然不认识路,但只要是面前稍微有些异样的变化,他就会马上思考并转向另一个方向继续跑。他以为他在做梦,可这身体的酸楚,裸露在外皮肤的疼痛和树木站起时震天的声响都是如此真实。

这种超现实的东西与力量,其来源只能是陨落之星安哥鲁莫亚。楠葵看过几年前安哥鲁莫亚“爆炸”时的视频。虽然很模糊,而且时间很短,但还是能够看到有紫色的环状带以安格鲁莫亚为中心向外处扩散,引发出了各种超自然的现象,小到停水停电断网,大到爆炸,星蚀造物的诞生乃至出现所谓的神迹……

而那颗移动着自燃着的树木,其本质应该就是星蚀造物了。这种由活性玛娜扭曲出来的怪物没有一点美好的心灵与理智,只会把自己视线内一切活着的东西全部撕碎。

怎么办?怎么办!来回往复永不停歇诘问在他的心中响起。楠葵他想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却遇到了这种需要政府力量出面才能解决的事件。

背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但是他根本不敢回头,唯恐一扭头就看见那棵燃着大火的树木向他伸展出了枝叶。此时,他在平常引以为傲的冷静像是消失了一般,在心中空余痛苦和焦急。

火焰的烧灼感无时无刻不在啄食着他的心灵,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像是在火焰中长出了毛发,被粘稠的月光所照耀着的皮肤愈发瘙痒了。怀中小小的身躯,更是让他的灵魂感到痛苦。安洁莉卡早就跑不动了,是楠葵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为了避免在逃跑中外套被灌木丛挂住和保护安洁莉卡的身体,楠葵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安洁莉卡的身上。

到了现在,他终于可以切实体会到青石蒜心中的压力与负担的重量,在此之前,他不过是在癔想她皮肤表面划开的薄薄一层血痂。

他忍不住想,难道他真的有这么不堪?

喉咙中吸入的空气像是一枚枚灼烧的火种,不断烫伤他柔嫩的喉咙与内脏,使其撕裂,弥散出淡淡的血色。

“咳咳……”

楠葵的双手早就布满了各种口子,有的是枝叶划伤的,有的则是被溅起的碎石割开的,而他的右脚,也在一次转向中扭伤了。

这样下去,真的能够跑出这片森林么,就算跑得出去,可外面就一定是安全的么……我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怎么做才好……

楠葵在脑中思索了一会,或许在现实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站停了脚步,不再逃跑,选择像一个战士一样面对这棵燃烧的树木。直到这棵树木移动到了他的身前,就快要脸贴着脸时,他才能将这棵树木的全貌收入眼中,黑色的瘢痕布满了主干,叶子已经烧完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枝丫……这棵树是这样的丑陋与不堪,这是楠葵决定留下与对抗它时才能看到的。

虽然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外面是否安全,但留在这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逃出去一个,至少要比两个人都死在这里要强。

他把安洁莉卡从怀中放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到他的身后去。楠葵看着安洁莉卡那张小女孩的脸,发现她现在呆呆的,像是丢掉了魂魄,不管他要她做什么,她好像都会照做。

她大概是知道了楠葵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他在这种时候一定会这样做,不管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她还是其他不认识的人,他想要先救下别人,然后再考虑自己。

安洁莉卡这个小魔女,这个黑帮首领的女儿,喜欢跳舞和捉弄周围人的小姑娘,在她十二年的人生里,在她的成人礼当天,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巨大的痛苦。这种伤痛像是一把尖刀利刃,直接刺向了她的胸口,并且把她的心脏整个剐开。在灵魂炸开的痛苦中,她还感受到了一种淡漠的忧伤,她忧伤于楠葵要为了她而停留在原地去死,忧伤她将会听从他的命令而丢下他独自离开。

“安洁莉卡,你听我说……”

果然,楠葵开口了。安洁莉卡想,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意思,和她看过的众合国的电影一模一样。在电影中,每次遇到将要舍弃掉性命的危险,男主角总是会让女主角离开,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殿后,好像特别帅气一样,实际上笨死了,为什么不能两个人一起跑?

她想要像今天跳舞时那样笑起来,想要对着他笑,但是笑不出来,挤了两下,笑得比哭得还要难看,配合着脸上黑色的熏痕,看上就和一只流浪猫一样,而且说实话,她刚刚在被楠葵抱着的时候,就在流泪了。安洁莉卡揉了揉脸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呆滞,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你看着我手指的方向往那跑,刚刚我们在换方向时,只有这个方向,这个怪物的反应最大。”楠葵说完,脸色苍白的对着安洁莉卡笑了一下,用手拍了拍她的稚嫩的肩膀,“快点走吧,不然一会,我们谁都走不掉啦。”

“……”

安洁莉卡倔强地咬着牙,不想走。但是看着楠葵的背影,终究还是不想让他失望,她丢下楠葵的外套,撕掉自己那条漂亮但没用的小裙子的裙边,让它变成一条热裤的款式,转身向远处跑去。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越行越远,楠葵深吸一口气,他必须给安洁莉卡争取逃出去的时间,因此他必须要尽可能地坚持,与面前这棵大树缠斗。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明显,这种搅动大地的声音,仿佛透过空间,顺着他的身体向上,在他的耳膜上鼓动。

这样的怪物,楠葵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可能与它对抗,但是最起码的,他不应该不战而降,引颈就戮。他做好格斗的姿势,尽可能地调整自己身体与精神的状态。当楠葵觉得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之时,那棵燃烧着的大树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漫长的追逐给了它漫长的痛苦,现在它的样子和最开始时已经完全不同。之前还只是落完了叶子,现在它连头顶上的枝丫也快落尽了,而且随着树皮的脱落与剥裂,它也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头部,一个圆润长满黑色黑色空洞的树瘤。复杂而繁多的根部也被它舍去了大部分,只留下了最大的几簇,用于支撑身体的平衡。

这棵树越来越像人了,或则说它的身体正在向人形转变。不变的是它头顶上燃烧着的火焰,之前烧着它的枝丫,现在没东西可烧了,却不愿就此熄灭,但仍然固执的呆在大树的瘤状的头部上,不知道消耗什么而存在着,就像是小鸟趴在鸟巢上一样不愿意挪动。

紫色的月亮照耀着,污秽的光辉洒在森林里,像只乌鸦,投下了自己不祥的翅膀的暗影。浓郁的迷雾在之前的追逐战中早就散去了。瘙痒的感觉爬上了楠葵的肌肤,仿佛一种粘稠的胶状物涂满了他的整个身体,让他寸步难行。

随着大地的颤动,烧焦了的树人向南奎大步袭来,它向南奎伸出两只黑炭似的手臂,带着足以撕裂肌肤的劲风,以楠葵为目标,左右袭来,像是聚合的风暴想要在一瞬间将楠葵撕碎,把他拍成肉泥。

楠葵没有胆怯,他在地上随手抄起了看上去质地坚硬,比较能打,像是武器一样的尖锐石子,向那树人冲了过去。他发现,虽然树人在奔跑的速度不慢,甚至要比他抱着安洁莉卡时还要快上一些,但是它其它部位的动作其实十分僵硬,只有几个特定的动作会很快。

比如它拍向楠葵时,木手伸出的动作就很慢,和它双手相并的速度完全不能比。

察觉到了这点,既然对手有些小缺点,那么楠葵就觉得,虽然他对自己不抱有能战胜这个树人的期望,但要只是与它缠斗,那么他便有自信,能够争取一定的时间。

楠葵躲开了树人对他袭来的致命的攻击,一只手扒住了它的剥裂开的外皮的一侧,另一只握着石子的手则在它的树皮上狠狠地刻下了一道长长地疤痕,其内里流淌出了黑色的枝汁,就像是凝结成血痂的血液重新流动了那般。一击得手后的楠葵,立刻向树人的侧面移去。他并不担心,只希望在自己死前能够给它增添更多的伤口。

之前在逃跑的时候,因心被恐惧震慑住了,没有细致地观察过它,真是丢脸,想来只要更加细致一些,楠葵他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再露出那样的表情和惊慌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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