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 1)

走在路上的黄楚光不停喘着粗气,自己的胸口像一座活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春华和布坊的女工们从自己的手上被掳走,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原谅自己。一群人像行尸走肉一般在土路上走着,布坊的伙计脱下上衣搭在肩上,微风吹过,吹在刚刚出了一身冷汗的身上,没有凉爽的感觉,只有刺骨的冰冷。

衣庄的曹掌柜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看着站在面前的伙计们。

“时运不济啊,天不助我自助。”

“曹掌柜,我……”

黄楚光看到曹掌柜一脸愤懑,刚想说出的话又被咽进肚子里,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在一个小茅屋的角落,全身瘫软地靠在墙边,目光无神地看着墙上被风化的痕迹。当曹掌柜发现黄楚光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黄楚光在墙边待了一下午,心里遭受的打击已经让他忘了口干舌燥。

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冷静,但黄楚光做到了,他失去了可以失去的一切,自己的积攒下来的家业,还有自己的妻子和还未出生的孩子,全都被土匪一抢而空,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以后还不知道能去哪里落脚。

“留在我这吧。”

躺在床上的黄楚光双眼朦胧,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曹掌柜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茶壶故作镇定。

“正好衣庄最近也缺人手。”

黄楚光闭着眼睛听了个大概,极度疲惫的感觉促使他继续睡觉。曹掌柜端着茶壶慢慢走出房间,而房间外面的伙计已经等候多时,几乎是在他踏出房间的一瞬间便开口道:“县长来了。”

黄楚光躺在床上,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翻了个身,面朝大门的方向,然而门外的曹掌柜一句话都没说,径直走开了。厅堂里的县长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正在大声呵斥着衣庄的伙计们,好像他才是那衣庄伙计们的雇主一样。曹掌柜一路小碎步,肩膀没有丝毫晃动便走进了厅堂,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县长面前,陪着笑脸道:“您放心,我刚招了一批伙计,打衣裳快着哩。”另一边的县长依旧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似乎不是为了这衣服的事情而来,只见那县长挺起身子,叹了口气道:“曹掌柜,你看我这一天天的往你这里跑,帮你看着这摊子,回了家觉都睡不好。”曹掌柜听到县长说话,慢慢挺起身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县长大人,我在县里的小酒馆安排了便饭,不知您……”那县长听到这里便来了精神,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在腰间,咳嗽两声道:“算你识相。”

送走了县长之后,曹掌柜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他从账房挤出来几十块钱,那本是应该发给伙计们的工钱,但是如今让县长这么一说,以只能委屈伙计们了,毕竟这县长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伙计们虽有怨言,但也不敢反抗,毕竟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保住这衣庄,自己还能有口饭吃,若是这衣庄散了,多半是要给县长种地去,那怕是连顿饱饭都得不到了。

小酒馆的饭菜依旧让人难以下咽,但是很符合县长得胃口,油光满面的县长早已忘记了自己作为县长的本分,桌上的饭菜在推杯换盏中都进了自己的肚子。一阵欢声笑语后,大家渐渐安静下来,桌上的菜所剩无几。

“不错,吃的我差点忘了正事。”

看到大家都不说话,县长首先开口,而坐在一边的曹掌柜感觉这时的县长多少有些难堪了,便开口应付:“是是是,我们聊正事。”说罢便从衣袖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几十块钱放在县长的手上,只见县长的脸上瞬间就喜笑颜开,站起来拍着曹掌柜的肩膀,笑着道:“曹掌柜,你这是故意让我难做啊。”曹掌柜听罢从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拍拍自己肩膀上县长的手道:“哪有,衣服要做,钱也要赚。”说罢大家齐声大笑,县长顺势将那几十块钱装在兜里,神不知鬼不觉。

回去路上的曹掌柜在路边的酒馆买了两壶米酒,衣庄新来的十几个伙计总要给他们接风,以前衣庄新来伙计都是好酒好菜招待一顿,如今好菜没有了,好酒也没有了,只能弄点这酸甜的米酒来应付了。

黄楚光从床上爬起来,目露凶光,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衣庄的后门溜走了,他本想在留下张字条上告诉曹掌柜离开的原因,但想想还是算了,只写下了一句话:感谢你照顾我的伙计们,我出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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