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去（1 / 2）

公元2050年，D市，地下避难所。

厚重的乌云包裹着天空，连日不绝的酸雨腐蚀着脆弱的金属建筑。人类城市的一大半都已化作疮痍，原本繁华的现代都市如今已是冷冷清清。

这是“新人类计划”启动的第二年。

避难所是由老防空洞改造而来，建在挨着城市的某座山体内。整体面积约十万平米，最多可同时容纳五万人。

对于如今避难所内仅剩的四千多名幸存者，这样的空间绰绰有余。

议事大厅内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众人均是表情麻木地看着站台上慷慨激昂演讲的男人。

“……我相信，只要我们所有人能够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总有这么一天，我们能够重新建造我们的家园！”

“最后，我总结几点：第一、即日起，本避难所所有人着手准备迁居事宜，三日后，避难所将由军队接手。人员转移相关事宜由方程助理负责。”

“第二、会议结束后，由赵士远助理牵头，统一保管所有贵重金属制品。这里的金属制品仅限于金、银及稀有金属元素，所有纸质货币由本人自行保管。”

人群各处纷纷响起窸窣议论声，男人停了话头，看向站在大厅四角的全副武装的几人。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带头一人站了出来，冲天放了一枪。

震耳的枪声回荡在密闭的大厅上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男人满意地笑了笑，继续他的演讲：“第三、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迁居途中，请自觉上缴所有私人武器。包括但不限于管制刀具、自制轻武器、热力武器等具有杀伤性效果装备。”

“朋友们，新时代的号角已经吹响，而我们，将成为开创纪元的第一批新人类！”

前排围绕着站台的几人率先鼓掌，却鲜有人附和。稀稀落落的掌声后，人群开始逐渐散去。

在议事大厅最角落，站着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人。

他身形佝偻，身高不足一米六，面色阴鸷地盯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男人。

老人一言不发，独自回到自己分到的那不足十平米的“家”。

避难所虽然陈旧，设施却一应俱全。五万多平的防空洞内建了数千个这样大小的小房间。每两人一间房，房内设有一张上下铺，布设了一系列紧急生活用品。

老人进入房间时，下铺正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翘着二郎腿，斜觑着他。

“怎么说，爸爸？”

“……我不是你爹，滚下来。”老人咳嗽两声，骂了一句，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这小孩是他三年前从死人堆里捡的，按照他自扫门前雪的性格，本不想管，谁知小孩却盯上了他，问他爹妈去哪也不说，只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自己屁股后面，赶也赶不走。

这一跟就是三年，两人像两条野狗一样靠捡垃圾过活，碰见收容队就待几天，吃饱喝足后就偷点食物溜走。

要不是去年下了死命令，强制统一管理所有幸存人类，他俩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妈的，这群狗崽子想让老子把值钱的东西全给他们交上去，这他妈不就是明抢？”

男孩从床上坐起来，跟着骂了一声。

“老子、咳咳、活了六十岁，什么样的杂种没见过？”

“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男孩轻蔑道，“反正最后都得……”

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男孩赶紧闭上嘴巴。

老人脸上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起身开门：“领导来了？”

门外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只不耐烦道：“让开！”

老人赶紧后撤一步：“领导请进！”

两人手拿探测仪，绕着房间扫了一圈，最终还是在床铺底下的柜子里搜出一个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装着二十来件项链、戒指等黄金饰品。

“没看出来啊，”来人似笑非笑，对另一人道：“登记下。”

老人欲言又止，那男孩却抢道：“那是我们的！”

他连忙上前捂住孩子的嘴，笑道：“哪有什么你们我们的呢？这些都是全人类的！”

听起来觉悟还挺高。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下却大恨，这些黄金都是来这之前千辛万苦从那些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如今却要拱手相让，真是不甘心！

早就猜到，跑到这狗屁地方来，就得受这鸟气！

两个男人又仔仔细细在房间内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才离开房间。

老人送走二人，轻轻把门关上，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确认两人离开后，转身向地上啐了一口：“保管？跟他妈的抢劫有什么区别？”

“还不收纸质货币，他妈的，这个年代了，谁还用那玩意？”

他慢慢爬到上铺，先是猛咳了几分钟，待呼吸平缓后，又颤巍巍地摸到床头。床头摆了个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枕头，他把枕套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本手掌大小的黑色硬壳笔记本，翻开封面，上面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

“让你们先得意几天。”他恨恨道。

“时间快到了。”男孩跪坐在地，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三日后。

军方正式接管避难所，搬迁计划开始。

避难所内全部人员分为五个批次，先由D市到达统一疏散点，与疏散点等待的12500人汇合后集中运送至地下城。

为确保运送途中的安全，各批次路线均安排编制150人的军队单位沿途保障，配备热武器若干。

处于保密需要，输送线路光驱在启程前由两名专职人员看管，两名专职人员汇合后对接光驱，驾驶舱方能显示完整的路线图。除了输送机驾驶人员外，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将会被送向哪里。

“教徒”已经渗透进各个阶层，路线图一旦泄露，整个批次的平民都会成为他们的“祭品”。

每一批次分为陆空两条线路，相应的军队单位也分为两拨，分别配置在队伍左右两翼，由一架军用SD8飞行器领航。

密集的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又化作一道水痕缓缓淌下去。

老人盯着车窗外，无数高耸的大楼已经在连日的战争中被夷为平地，墨绿色的烂泥覆盖着所有残存的人类建筑物。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