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艾米潘（完）（2 / 2）

“年纪小的身体都没长开，也干不了什么；年纪大的大都加入黑帮了，别的都不会，也就黑帮好讨个生活……”

“所以……钱进，瑞文，这就是我们需要老师的原因。”

望着一脸沉重的钱进，于连只能叹一口气。

“流浪儿们没有什么技能，便只能去服从暴力，然后成为祸害西区的下一代。”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没有技能呢？就算如此，西区这么大，总归有些事是他们可以做的……”

瑞文抿着嘴唇。

她对艾米潘的严厉只是外在，是出于另外的因素；而她的内心早就因为望见这辛迪加罪恶的链条而感到悲愤。

苦难，又是苦难，这回的苦难甚至已经压到了孩子身上，还要将他们化作黑暗与罪恶的养料，是要让西区永远成为邪恶的温床么？要让这苦难成为轮回，成为烙印，深深地印刻在每个辛迪加人的身上？

“瑞文，你也知道，现在西区的经济状况本就没落，凋零的产业容纳不下更多的人口，有时甚至连成人都失业，无法养活自己。这正是这些流浪儿出现的原因……”

“人们同情孩子，但更担忧自己的生存。有限的社会生产、稀缺的生存资料，都迫使流浪儿成为现在这样，他们根本没办法融入社会生产。”

钱进接着于连的话茬往下说，这次于连的脸色也沉重起来。而一般的艾米潘只是愣愣地旁听着。

“这是真的么？”

“……我很抱歉，瑞文，但这就是现实。”

于连沉默良久，回答了瑞文的问题。他知道，对方问的是，人们是否愿意接纳流浪儿进入生产活动。

“哈，我本以为只是黑帮作恶。没想到连一般市民都……”

瑞文笑了几声，一股无力感充斥她的全身。但很快，身旁递来的手握住了她，给予了她难得的支撑。

“那么，于连你找我们来不也改变不了现状么？”

“事实上，我其实更多的是想请各位帮助工人们的子女。”

“你当初只是说教育孩子。怎么，就工人的子女是孩子，流浪儿就不是孩子了？”

“瑞文……”

钱进感觉瑞文的情绪有些失控，想要叫停了她。但瑞文依旧紧地盯着于连，而对方只能投来恳切而悲哀的眼神。

“这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最公平的方式。但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现在的这里，也只有工人们还在乎教育，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钱进可以很明显地看到瑞文的左手攥紧，但随即又松开了。因为两人都看到了于连那已经算得上是哀求的目光。

“我刚才……情绪有些失控了，抱歉。”

瑞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握着钱进的手更加用力。她不是不知道情况的恶劣，也不是不知道于连的担忧。只是，望着就处在身边的艾米潘，想到那些连家都无法拥有的流浪儿，一股情绪就涌上心头，让她无法就这么接受！

于是她看了钱进一眼，两人便心有灵犀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于连，你放心，我们是不会离开流民街的。”

“但是，之后的招生，我想，我们也有自己的话语权。”

“本应如此，本应如此，就是不知道街坊邻居们……”

于连只能苦笑，有些事情毕竟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瑞文也知道这件事依旧存在难点，但既然打定了注意，就决定不反悔了。

“好了，别的就先不多说了。艾米潘，那就从你开始。”

“诶？”

被晾了许久的艾米潘没想到话题突然就转向了自己。

“你不是没钱还么？正好，我们这缺一个助教，这两天装修打扫也缺个人手，你就在我们家帮忙劳动，协助教学，本来应该给你的工钱就当做赔偿了，如何？”

“这，这……”

艾米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场面，也判断不出好坏真假，只能支支吾吾的。

“放心，都这样了，我们再怎么说也没必要害你吧。”

“哦……”

也许是的确没了别的选择，亦或者是因为那温暖的触碰，艾米潘最终答应了这个条件。

“那么，于连，我们就先回去了，之后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再联系。”

“好的，辛苦二位了。”

于连也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瑞文给他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也一度做好了谈话可能会不欢而散的准备，没想到最后还是顺利地谈了下来。

起身送完客后，他又重新坐回位子上。本想继续做些工作，但刚才两人的话却依旧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流浪儿也是孩子么……

于连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自己变得和那些冷漠的小市民们一样了，只是他能做的真的有限，而瑞文确表现得那么纯粹，纯粹得有些天真，让他有些担心他们之后的教学。

不过，也许正是这样的老师，才能够担负起教育的重担吧。

这样想着，于连打消了自己多余的念头，开始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此时以至傍晚，另一边的三人，也终于回到了钱进的家中。

至于为什么要使用“终于”这个词，那是因为艾米潘一路上都是一脸新奇的模样。钱进问她为什么这么兴奋，她便说是第一次不戴兜帽，堂堂正正地在流民街经过。

不过她这种雄赳赳的气势很快在遭到路人的目光后跌落下来。显然，跟在两人身边，服装简陋的她有些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顾及到身边两人，恐怕早有街坊邻居怀疑她是流浪儿，将她驱逐开来吧。

这么想着，艾米潘就到了钱进的家，随即又被这里的“豪华”震撼到了。

“哇——大！豪！斯！”

“诶，别喊这么大声。”

钱进捂着耳朵，这活泼的艾米潘，刚才的一声大吼简直要把他的耳膜给震碎了。但他的话语却如空气，艾米潘依旧咋咋呼呼的。

“那个，大哥大姐，你们……我，我们之后，都住这里么？”

“是啊，别耽搁了，快进来吧。”

望着一脸感叹，却依旧迟疑地不敢踏入家门的艾米潘，瑞文轻轻拉着她的手，就把艾米潘带了进来，随即关上了房门。

“这地板，这沙发，这还有花盆，这是什么屏风吗，还有……这是什么？”

“这是收音机。”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收音机？就是那个可以听死恋电台的收音机？！”

“是是是，好了，你不然先去洗个澡吧。”

虽然不知道死恋电台是什么电台，能够让艾米潘这么兴奋，但钱进也知道，当务之急应该是给艾米潘换一身行头。

“衣服就先用我的衬衫之类吧，之后再购置些你的衣服。”

“哦……”

艾米潘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洗澡啊，新衣服啊，这些远在天边，只能在晚上睡觉时出现的东西，现在竟然全都一股脑涌上来了，就是这么地触手可及。

“还是我带她去洗澡吧。天色晚了，估计没人卖菜了，你就去买点现成的吃的吧。”

瑞文担心艾米潘使用不来一些设备，干脆让钱进去买吃的，自己亲自上阵，将她拉进浴室洗澡去了。

而走到楼下，打算和高叟买些烤串、粉肠之类的钱进，才想起来自己的钱包已经被偷了，正打算上楼找些物品抵押，高叟却客气地说道：

“钱老师，钱就不用了。”

“这怎么行，我去找些东西抵押……”

“唉，没事没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不怎么好意思欠人情，但又感觉上楼翻找东西实在有些麻烦。钱进正犹豫着，食物就已经被递到了他的手上。

“多谢，多谢。”

见拗不过高叟，钱进最终还是一边道着谢，一边提着食物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