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牢惊魂(二)(2 / 2)

事实上,这稀里糊涂的一番话,只让钱进觉得聒噪。虽然他理解了对方传达的话语,但他总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更糟了。

“瑞文,发生了什么?”

“喏,你被抬回来了。我可不知道你在上面干了什么。”

“哈,干了什么?要被干了差不多!”

钱进深呼几口气,脑袋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回忆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一边因为即将遭受的羞辱而愤怒,一边又为自己鲁莽的行动而后怕。

“这你就不对了,No.17。要好好对待工作,不要这么生气。”

“还工作?你告诉我哪个人受得了这个气?”

“我啊。”

“你?”

钱进和瑞文都愣住了,随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觉得这个No.19的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我爸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后来他和我妈好上,有了我后,他就不干这个。”

“那你怎么到这里的?”

“那天蛇眼老大找上门来,可威风了,手里还拿着砍刀。他说:还债的时候到了。我从来没看到我爸那样害怕。”

“后来呢?”

“后来,我只记得老大说什么一人工作,全家不愁,我就跟过来了。”

“你爸妈就没什么反应?”

“有啊,哭的可大声了。但他们一边哭,一边又叫我一定要听话,好好干。我想……他们应该是感动吧。”

“蛇眼……你他妈连傻子都骗啊!”

钱进不可置信地捂着头。要不是对方说的情真意切,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是真的。

“你知道什么是奴隶吗?”

沉默许久的瑞文突然发问了。

“知道,就是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主人叫你向东,你不能向西。”

“那如果主人叫你死呢?”

“……我没有想过。我死了,对主人有什么好处吗?”

瑞文憋着一口气,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也许你们是在觉得我傻吧。”

No.19的发言让两人都吃了一惊。

“因为我爸妈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他憨憨地笑了笑,便开始回忆起来。

“其实那天,我爸妈是打算带我逃走的。我妈哭着骂我爸不争气,我记得我爸甚至拿上了他的刀——菜刀。他说他想好了,不会再妥协了。这次,他即使是拼了一条老命也要带我们走。”

“但我说不要。”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不想要他们拼命吧。”

钱进沉默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面对这样的情况,你实在是难以回答些什么的。

现在,钱进只觉得自己刚才把No.19当傻子看的行为是多么无知。仔细想想,在对方的眼中,这也许就是最好、最容易保全自身的办法了。

但这真的对吗?真的……行得通吗?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件事中观念的恐怖反差,却令钱进不寒而栗。

他想找人倾诉,便望向对面,刚好对上那祖母绿的眼眸。只是这次,那里也只有暗淡和迷茫。

“其实当奴隶,也还好。我年轻,有力气,能挖矿。我不怕吃苦,但听别人说,做我爸那种生意的更轻松,所以我想,17号哥应该不用这么苦恼。”

“哥?”

“恩……街上那些孩子们是这么称呼聊的亲切的人的。有的时候还能讨到糖吃呢。”

“我可没有糖给你吃。”

“但17号哥很亲切啊,很久没有人和我聊这么久了。本来我看蛇眼老大这么惩罚17号哥,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

坏人?

这简单粗暴的划分标准让钱进哑然失笑,但随即他又从对方稚气的语气中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斯麦尔。今年13岁。”

“……那,你就叫我钱进哥吧。”

“千……金?”

“钱进,他的名字。”

瑞文纠正了斯麦尔的读音。

“好的……呃?”

“如果是想要称呼的话,你叫我瑞文姐就行。”

钱进古怪地看向对面的瑞文。她却回了一个妩媚的微笑,让钱进打了个激灵。

“瑞文姐,你也是个好人。”

斯麦尔语气上扬,显而易见地带着高兴。一下子多了两位“家人”,似乎在他的眼里就是这样简单而幸福的事情。

瑞文有些恍然。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一种轻松的气氛了。比起地牢,这样的讨论似乎更应该出现在新城的茶话会上。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赤子之心吧。

回顾手中记下的内容,一股焦灼感却开始在瑞文的心中延宕。沉重的压迫、尚小的少年、扭曲的观念,这一切和新城中的粉饰太平相比,无疑是更血淋淋的“真实”。

自诩“真实”追寻者的她,放弃了新城的舒适岗位、优渥生活,来到混乱的辛迪加,只为践行自己的信念。现在所寻之物就在眼前。但为什么,为什么心中没有喜悦,却只充斥着厌恶?

“呵……真令人作呕。”

不合时宜的嗤笑从旁边的牢房响起,打破了瑞文的思绪。

“还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在这里玩过家家呢?咳咳……”

钱进皱起眉头。他不知道对方的恶意来自于何方。

刚才说话的是这两天被抓进来的一个女性奴隶——No.18,只不过对方一直沉默寡言,平常最多听到的,也只是对方在黑暗中的咳嗽声。

“哦?打扰你休息了真是抱歉。看你这么久没咳嗽,我还以为你已经昏死过去了。”

“你?!咳……咳咳!”

瑞文与No.18争锋相对,倒是真把对方给呛到了。

“一个婊子,一个傻子,还有……一个废物。”

“你?!”

钱进感觉对方也太不讲道理了。他本来并不想加入争端,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嘴巴竟然如此不饶人,连带着还把他和斯麦尔给骂了进去。

就在他打算伸张正义之时,地牢的大门被打开了。

“今天的伙食。”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从走廊走了进来。她手里握着两个小的编织袋,分别从其中拿出装水的塑料瓶,以及一种像面疙瘩一样的主食,然后一一摆在每个人的牢房门前。

吃饭时间到了,几人瞬间没了争吵的心情。

只有在路过钱进的牢房时,老妇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眯着眼睛,似乎在认真端详着。

“没你的份。”

“我知道。”

钱进把尿壶递过去交由老妇更换,就靠在墙边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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