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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阮玉梳轻叹一声,软语劝道:“侯爷这又是何苦?你还不知他是哪样人?他一向风流惯了,对谁都是如此。如今面南称尊,身边的莺莺燕燕,怕是应接不暇、看花眼了,哪还记得故人旧情?”

这话像是在说李炎,可与我何干?李镜听得糊里糊涂,也懒得琢磨,仍不理睬。

阮玉梳继续念叨:“从前同我要好的时候,心肝肉儿叫着,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等到腻了、烦了,又把人当个不值钱的玩意儿……你知他如何作践我?他竟叫我服侍他舅舅!我不愿去,他便点了迷香弄我,害我那几日气短乏力、四肢酸软,瘫在床上爬不起来,任凭他们甥舅两个轮番摆弄……要我说,他打发你回淮南算不错了,总比留在他身边被他戏耍强……”

李镜一下惊醒,猛地睁开眼,坐起来揪住他衣领问:“迷香?那迷香可是略带苦味的兰麝气味?”

阮玉梳惊讶点点头:“他也对你用了那东西?”

李镜恨得牙关打颤,酒醒了大半。在洛阳时,他便觉得自己病得蹊跷,多少医官郎中都瞧不出病灶,只说他“肝火郁结”、“忧思成疾”,却又药石无用;李炎与独孤啸率军出发后,他死活待不住,硬叫于哨儿与常青把他抬上车,一路颠簸辛苦,他却日渐好起来,进了长安城竟能下地走路了。

阮玉梳提到“迷香”,他忽然想起,宿在紫微行宫那些日子,夜里他总会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晨起问于哨儿和常青,两人却都说闻不见。他一向嗅觉比旁人敏锐,只道是哪里的熏香飘进他房中,并未在意。如今想来,分明是李炎在他卧房暗处点了迷香,故意令他失去力气、无法及时进京!

棋儿在深宫中秉烛以待,苦苦熬过多少个日夜,等来的却是李炎,不是他!李镜想到此处,只觉痛彻心扉,眼泪不知不觉顺眼角滚落。

阮玉梳卷袖替他拭泪,却被他翻身躲开。

“哎,没想到,他对你也……”阮玉梳冲他蜷缩的背影叹道,“我见他把那块‘田黄之王’都给你了,还以为他对你总有几分真心……”

“什么‘田黄之王’?!”李镜这才明白,这人误会李炎与他有了首尾,顿时膈应得直来火。

“那方印石呀!”阮玉梳纳闷道,“之前我见侯爷揣在袖里的。那是他爹留给他的遗物,他都舍不得篆刻,这些年一直收在身边。”

是李炎托李镜送给李棋的礼物!那天李镜随手揣在袖笼里,把它忘了,在洛阳时又穿那件袍服,席间甩袖掉了出来,他便捡起来又塞了回去。阮玉梳细心瞧见了,便生出这荒唐的误会来。

李镜狠狠咬住酸软的牙根,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为得到棋儿,李炎使出这些下作手段,如今他竟如愿以偿?!照阮玉梳所说,李炎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棋儿被他捏在手里,不知要遭受什么样的催折侮辱,这如何忍得?

“天杀的下流坯,我要他不得好死!”李镜攥拳浑身发抖,阮玉梳急忙嘘声安抚他:“算了,侯爷,这话我全当没听到。只当是自己糊涂、错付了真心,长个教训吧。起初我也有一阵子心意难平,可人总要朝前迈步。”

那时李炎将他送给独孤啸赏玩,他伤透了心,幸而独孤啸待他很好。原来,独孤啸与身边近卫向戟是为一对,两人同生共死,感情甚笃,却都不是在人身下承欢的材料。在吴郡王府见着妖精样的美人阮玉梳,主仆两都十分动心。独孤啸便使出些哄人的手段,乘虚而入,将对李炎失望心死的阮玉梳拐跑了,从此三人凑在一处。阮玉梳温柔漂亮,又妩媚多情,两人争相疼他,却从不吃醋争斗,倒比从前更加恩爱了。可阮玉梳心里比谁都清楚,人家两个焦不离孟、情逾骨肉,他夹在当中,不过是个平添情趣的玩物罢了。

李镜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如今独孤将军待你如何?”

阮玉梳垂眼笑道:“还能如何?万般皆是命,我命似浮萍。不过暂时有个依傍,他日朱颜辞镜,还不知流落到哪处泥沼……”

“你跟着我吧。”李镜打断他伤春悲秋,“我不图你容颜美色,只要你为我争一口气。他日你若遇到真心之人,我必厚礼送你,助你与爱人安生过活;若良人难觅,我淮南侯府养你到老便是,不过多一副碗筷。”

阮玉梳闻言沉默了许久,李镜并不催他,等他考虑好了,终于笑着答道:“侯爷以君子道义闻名于世,想必不会食言、辜负我这可怜人吧。”

君子道义,李镜心想,道义与我何加焉?

却说韩棋乘轿回到宫中,哭了一路自不必说,到了两仪殿什么主意也没有,一头扎进直房炕被里,又闷头掉了半天眼泪。到了晚上,他实在懒得再见李炎,便强把自个儿从床上揭起来,想叫袁五儿带路,去紫宸殿照应无上皇。可叫了几声,竟无人答应,直房中四处找遍,也不见袁五儿人影儿。

这孩子一向乖巧文静,不爱乱跑乱动,突然间找不到人了,韩棋不免担心,便提了灯往正殿走,一路寻他。一迈进宫门,就听屏风后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有人在喘息呻吟。韩棋拔腿冲过去,眼前情景却令他恨不得自剜双目。

袁五儿正被李炎背身抱坐在腿上,裤儿褪了一半,两人正卯在一起上下颠动,都干得脸红红的。

韩棋转身便跑,一路奔回直房,气得摔门跺脚,忍不住破口大骂:“禽兽不如的东西!”想必是李炎威逼利诱,袁五儿想不屈服也难,不由得满心悲凉,恼恨自己不能护住手下,辜负五儿信任与依赖。

片刻后,袁五儿慌慌张张跑进来,从门口一路跪着挪到他脚边,磕头哭道:“韩公公恕罪,奴婢不敢违抗圣意,求韩公公饶恕!”

韩棋一听这话,愈发伤心内疚,红了眼道:“你起来,我又没怪你。疼吗?可见红了?”

袁五儿噙泪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公公不必担心我,咱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宫中阉宦虽身体残废,七情六欲却难摒除,阉人间常有相互亵弄取乐的传统。韩棋没在底下直房通铺里待几日,袁五儿却在其中摸爬滚打了好几年,自然早经过人事。

方才他趴在殿前桌案上,拿着韩棋给他的字样儿练习书写,李炎又喝得半醉进来,恍惚间认错了人,待扑上来才看清。恰巧他身上穿的是韩棋嫌小、才换下来的旧衣,李炎依稀闻见韩棋的味儿,像狗儿见着荤腥似的。平时舍不得对韩棋动粗,对他可没半点怜惜,当下便掏出龙茎来,直往他嘴里塞。袁五儿同那些假男人耍惯了,面对这样血气方刚的英俊主子,哪还有心思抵抗。韩棋进去撞见时,两人已翻来覆去弄到第三回了。

转天,李炎下朝后早早来到两仪殿,韩棋自是没什么好脸色,行了礼便径自跪回几案后埋头整理奏本。

李炎假模假式地拿起一本卷册,一面翻,一面心虚似的赔笑道:“昨儿你睡得早哇?你那小跟班儿,穿了你的衣服在朕眼前卖力招摇,是你叫他来的?”

韩棋懒得搭理他,只不吭声。

“生气了?朕多饮了几杯,一时把持不住……”

韩棋冷笑道:“圣人不必解释,天子自当为所欲为,奴婢有何气可生?”

李炎勾头看他脸上神情,继而咧嘴笑道:“朕心里只有你一个,不过是因他身上有你的气味……”

韩棋听了膈应得慌,起身便往后殿走。却听李炎在身后阴阳怪气道:“你家公子不也一样?人说他新得了个美人儿,怎么,没告诉你吗?”

第62章 我同他,完了

韩棋哪会信他鬼话,当即驻足道:“圣人派人盯着他?何必呢,他不过一介富贵闲人,圣人担心什么?”

李炎追上他道:“朕盯他作甚?你知他看上的是谁?早朝罢,独孤啸来报,昨晚阿阮上李镜房里服侍了一宿,今早便来告辞,说李镜要带他回淮南去。”

阿阮?韩棋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是从前李炎的相好、那个眉目如画、浑身喷香的大美人。那时在淮南府见过一面,阿阮还曾说过“改日我来会会你家公子”之类的话。

李炎见他一下呆住,正要出言揶揄几句,不料他剑眉一竖,瞪眼道:“是圣人派去监视他的?”

“啊?没有的事。朕也两年未曾见过阿阮……”

“就是!”韩棋急眼发起火来,“就是你派去的!阿阮就是你的人!”说完跺着脚跑了。

光天化日的,李炎不便追来,韩棋跑回直房,摔了门蹲在地上抽泣。

公子生气了!昨天道别时怕自己动摇,话未说清他便跑了,令公子误会他与李炎有了手脚;公子恼了,这才自暴自弃与那个阿阮……韩棋悔得肝肠寸断,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更何况,不是想好了吗,既然已同公子做了了断。今后公子没他这个牵绊,海阔天空自有一番境遇,总不能为他守身孤独一辈子吧。阿阮美貌世所罕见,配公子也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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