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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山面色一凛,兜头扇那小子一巴掌,吩咐道:“慌什么?祸乱朝纲的是仇不息一党,与咱们何干!”又冲韩棋道:“快叫圣人拟旨!”说完提着袍拔腿跑了。

韩棋奔回内殿,见老皇帝正抱着床柱子磨牙,啃木头啃得满口是血。这可如何是好,圣人这副模样,李炎进来看到了,怎么解释得清?他急忙抱住老皇帝粗壮的腰身往床上拖,一面大声叫:“圣人醒醒!来了来了,吴郡王进来了!”

近来老皇帝每次病发都立即服药,许久没这么疼过了,着实遭不住,根本顾不上谁来了。韩棋与他搏斗了半天,终于使蛮力把他按在龙榻上,然后拍着他脸颊叫魂似的喊道:“圣人!‘皇孙’来了!他来了!”

老皇帝听见“皇孙”二字,浑浊的盲眼又涌出许多泪水来,口里嘟囔着重复“来了,来了,他来了!”忽又发奋吼道:“传朕口谕!传位皇孙!”

没有玉玺,且老皇帝眼盲无法书写,只得多叫些人来作证。韩棋冲到殿外振臂呼道:“来人!外头的都进来,圣人传旨了!”

此时已有不少怕死的阉人跑来紫宸殿躲避,巴不得凑到老皇帝身边保命,他这一招呼,不知从何处呼啦啦涌出一大帮人。

韩棋回到殿中收拾笔墨,将一早预备好的玉轴锦缎诏书铺好,深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老皇帝交代的传位圣旨。写好后当众宣读:“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

这时陈玉山怀里抱着个东西,跑得满头大汗,冲进殿来。

“让开!让开!”他护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用肩膀将乌泱泱堵在殿里的阉人们拱开,挤到韩棋面前来。

韩棋定睛一看,这不是陈玉山屋顶横梁上悬挂的“宝贝”嘛!

到了桌案前,不知被谁的脚绊了一下,陈玉山一个趔趄,怀中方盒脱手掉落。他慌忙扑倒去够,却已来不及。一方盘龙镶金的洁白玉玺,与两个黑黢黢的弹丸,一同滚落出来。

“啊呀!啊呀!”陈玉山竟不管玉玺,先把那两个黑丸子抢在手里,放在手心又吹又掸,一脸心疼。

韩棋看傻了眼儿,玉玺怎会在他手上?而且这货居然将传国玉玺与他阉割下来的卵蛋藏在一处!

老皇帝抱着头又嚎叫起来,韩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拾起玉玺,小心翼翼蘸进印台,稳稳盖在诏书之上。陈玉山带头跪拜,众阉人山呼万岁。韩棋呆呆跟着跪下,心道这事儿不对,陈玉山何时投靠了李炎?他究竟为谁办事?

陈玉山起身吩咐手下人归拢殿中狼藉,又传来热水为老皇帝擦洗更衣,最后才从怀中摸出药粉包,斟酌着化了一勺喂老皇帝服下。

时间算得刚刚好,李炎头戴红缨、身着骑装冲进殿来时,老皇帝刚刚安稳躺下,却还没睡熟。李炎扑倒在龙榻前,放声哭道:“阿翁,阿翁,炎儿来迟了!阿翁受苦了!”昏昏沉沉中,老皇帝竟还“嗯”地应了一声。

陈玉山一把夺过韩棋手中玉轴,高擎在空中拖长声叫道:“圣人有旨,吴郡王接旨!”李炎躬身跪好,陈玉山展开诏书念道:“……昊天有命,承天有序。诏曰,传位皇孙,钦此。”

李炎跪领了,噙泪谢恩冲龙榻再跪再拜,起身后便挺直腰杆走了出去。

排山倒海般的“万岁”呼声中,韩棋恍然大悟,原来一切是计,或许从一开始他便全想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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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望之不禁体酥心软

登基大典定在三月十五,这几日李炎忙于祭天祭祖,听礼部安排劝进、朝拜、改元等繁琐典礼仪式,京中各部衙门皆由独孤啸与樊锵率军一力安抚。

陈玉山因照料老皇帝、传旨有功,仍居内侍省总领大太监一职;韩棋则被钦点入太极宫,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专为新皇拟旨批奏。

典礼前一晚,李炎宿在太极宫。路过两仪殿时,他一眼望见趴在案前挑灯抄写的单薄身影,便抬手制止刚要出声行礼的守宫阉人。

韩棋全神贯注奋笔疾书,丝毫未察觉李炎已轻身绕到他身后。

“冤家,等久了吧?”李炎屈身从背后抱住他。

韩棋受惊僵直了身体,一时呆住不知作何反应。李炎将头搭在他肩上蹭他脖颈:“你是本王留给自己的奖赏,这一路遇到艰险坎坷,本王便想,大事若成,就可以见着你了。”

韩棋只觉汗毛倒竖,搁下笔拧着身子推他:“圣人说笑了,圣人……松开!”

李炎还不习惯这新称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松开他笑道:“大礼未成,不必这样叫我,听着生分。”

韩棋惊魂稍定,侧身往旁边儿挪了挪,问道:“圣人为何把我家公子留在洛阳?东都可还有什么安排?”

他本就生得白净,进宫后几月未曾见过太阳,又因净身褪尽了胡须,下颌线条不再凌厉,脸蛋儿如脂玉一般,愈发显得娇俏可爱。李炎望之不禁体酥心软,忍不住伸手在他下巴颏儿上摸了一把,摇头叹道:“小没良心的,人家提着脑袋赶来见你,你就只问他!镜哥这一路殚精竭虑,身子拖垮了,我便将他安排在紫微行宫调养,不叫他随我经历这些艰险。待他养好了,自会赶来与咱们相聚。”

韩棋却不买账,听了这话凝眉怨道:“我家公子身强体健,怎会突然病倒?我不信!他知道我在这儿,怎会不来?”

李炎酸道:“还不是相思成疾,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你不信便不信吧,我何苦骗你?”

“你骗得还少吗?!”韩棋突然恼了,攥拳嚷道,“陈玉山原就是你的人,樊锵也是你的人吧?就连我,也是你算计好了、诓进宫来?”

“真不是。我怎么舍得?事发紧急,老师确实未曾与我提及此事……”李炎赔着笑要拉他手,被他甩开。

这几日韩棋终于想明白,李炎的上位之路,未免太过顺利了。樊老将军何等精明强干,怎会仅凭一封隐晦朱批,就毅然决定起事?还有那些位江都县历任长官,只怕也是李炎早就笼络好的。

再者,当年靖王唆使术士煽惑梁王一事,最先就是从李炎口里说出的。这些年,左峻也好、江都众吏也罢,所有人查江都一案时,都没能发现与靖王有关的蛛丝马迹,可李炎却一口咬定是靖王谋害梁王。究竟是年代久远、查不到线索,还是根本子虚乌有,谁能说得清?如今看来,恐怕是李炎利用二十年前无法查证的旧事、利用圣人对靖王的猜忌,令众人都陷入疑邻窃斧的误会中,他好以此为由起事上位!

韩棋甚至想到,原本他带进宫的药只是止疼,并不影响人神智,可自打陈玉山派人补了新的来,老皇帝服用后便常常陷入昏睡;若不是为遮掩旧事或抢夺玉玺,靖王便没有理由除掉左峻,相反,有动机这么做的,是李炎!在李炎眼中,当今世上只有老皇帝与左峻两人知晓他与李镜的身世底细,老皇帝昏沉不醒,左峻也不在人世,便没有人能揭露他的假皇孙身份,这皇位他才坐得安稳。

除了韩棋。老皇帝是否已向韩棋透露此事,想必李炎也正怀疑、有意试探。

“上天造了你这么个人儿,生得漂亮不说,还这般聪明机灵,祂自个儿都忍不住嫉妒,因而非叫你吃些苦头、有所缺憾才甘心。”李炎说着,又向韩棋伸手要抱。

“别动我!”韩棋应激推了李炎一把,又觉犯上不敬,吓得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片刻后,李炎在他头顶幽幽道:“你是知道的吧?‘传位皇孙’,是那瞎了眼的老糊涂教你这么写的?令我替他亲孙儿披荆斩棘、杀出条血路来,末了他再过河拆桥,叫我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韩棋心知他家公子的生死存亡皆在此一举,便暗暗提一口气,抬头认真回道:“我便是知道也无妨,横竖我家公子全不知情。圣人只管抹了我脖子,此事便可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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