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天道酬勤（1 / 2）

冬月底，腊月头，冻死牛。一直好动耐寒的孙三龙，仍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乌紫。他不停地的翻跟斗，竖蜻蜓，折腾够了，才歇刻，蜷缩着身子，像只冻红的虾子一样勾着腰，双手护住心胸，冻僵的手，不听使唤，前心冷，后背寒，三更冷，五更寒，几乎是一夜无眠。白天呵气连天，乌嘴红眼。毛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大着胆子说：爹！今冬太冷了，金猴几乎一夜没睡，若冻坏了手脚，会影响演出，我们损失就大了。爹！夜里给他床被子吧。

老鬼头想了想，说：行！金猴！我是看在丫的面上，才给你一床被子盖。记住，你是猴，没有一个猴有被子盖的，你是独一个，知足吧。不要让别人看到。晚睡早起。

孙三龙望向毛丫，泪和眼里，一个谢字，几乎脱口而出，老鬼头脸一沉，哼了声，那个谢字在喉咙里打了几个滚，又被咽回去了。这一晚，他睡的很晚，抱紧被子，亲了又亲，六年来，终于睡了一个暖和觉，做了一个甜甜美美的一个长梦，梦见他回家了，见到妈妈了，他穿戴一新，说了六年来最想说的一句话：妈！你儿子三龙回来了！母子搂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天大亮了。毛个推醒了仍在哭泣的三龙：你，你怎么哭了？快起来，被子我来叠好，别让外面人看到了。

孙三龙赶紧擦去泪水，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晚间，老哥俩喝酒，周大眼大瞪着大眼跟他争长论短：老哥！你给三龙被子盖，早该这么做了，人哪，不能太贪，做事不能太过，三龙给你挣了不少钱，三间房子足够了，他已经做了六年多的猴了，从没说过一句话，容易吗，不容易啊，将心比心，三龙对得起你，你对不起三龙，他才十二岁啊，小三龙天天想家，夜夜哭泣，眼都哭红了，他妈能不想儿子吗？你于心何忍？不若就此打住，到年底放他回家吧。

老鬼头理亏，不接一腔。说起来，他还是三龙的书法老师呢，共同生活了六年多，多少有点感情。不只是师徒关系，甚至更近一层。有时胡思乱想，三龙若是他的儿子多好啊。不！他不能是儿子，有把儿子当猴耍的吗？他一定是个老糊塗，老混帐，老鬼头！他恨自己鬼迷心窍，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他低头不语，面有难色。

周大眼见他有点松动，便暗里告诉三龙。孙三龙不能口说，只能笔写。他写了封短信，亲手交到老鬼头手里，言之切切：师父！请恕徒儿不孝，因思家心切，恩母心切，夜不能眠，恳请师父大发慈悲，于冬月底，腊月头，准其回家，不孝之徒孙三龙泣拜。

老鬼头：三龙！为师准你了。但有言在先，冬月底，腊月头，你走之前，不准说一句话，说一个字，我就罚你再做一年猴！

周大眼明白，老鬼头心虚，好面子，怕丢人，若暴露了三龙的真正身份，被人唾骂的不只是钱大花，老鬼头，也包括他周大眼。

金猴班添新人了。

神头脑子钱大花，见缝就钻。金猴班挣到钱，令她眼红，心痒。大孙子福宝进一家茶楼当学徒，一年多了。不然，她把三个孙子都加入金猴班。端午节，她让老公带上礼物，两瓶好酒，带着喜宝寿宝拜老鬼头为师，并言明，自备粮草字艺，待出师后，再随意给点生活费。金猴班正处于鼎盛时期，老鬼头岂有不答应之理。喜宝深得老鬼头喜欢，有望成为毛丫女婿。孙三龙见添了新人，也自高兴。他不再孤单了，他和喜宝相处甚好。他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他要为金猴班培养新人，接替自己。他手把手教他兄弟翻跟斗，竖蜻蜓，练大字。喜宝天资聪颖，具有根基。毛丫不甘落后。孙三龙的字卖得俏，毛丫写的字一幅也没有卖出去。她不甘心，不泄心，不服输。她不能只当孙三龙的配角，她要当主角。他是人，我也是人。她暗里使动，一定要赶上并超过他。说起容易做起难。她后悔没有跟三龙一起练字，只要坚持下去，她会成功的。

这天，寿宝正翻着跟头，突然肚子疼，疼得他地上打滚，豆粒大的汗珠朝下滚，眨眼间，面色如纸，两眼翻白。毛丫喜宝慌了。三龙挣不脱绳索，急在地上写了个字：油！毛丫喜宝跑去厨房，一个拿香油，一个拿酱油。孙三龙抱起寿宝，板开嘴，将香油瓶口塞入口中，灌下了几两香油，几秒钟后，肚痛止住了。

毛丫问：寿宝什么病？

孙三龙在地上写：虫疾！

毛丫问：你怎知道？

孙三龙在地上写：我妈用过。他继续在地上写着：虫子多了，虫头向上，聚拢成一大团子，肠道沒法容，会挤破肠子，人疼死为止。虫子被香油吸引住，四散开来，饱餐一顿，寿宝的小命保住了。有小孩因发虫疾而疼死的。赶紧治虫疾。

过后，周大眼赞叹不已：三龙不只跟我学拔牙，治痣疮，还会治虫疾。他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苦日子快结束了，到年底就能回家了。

这年七月。圣贤县举办书法作品大赛。分为少年班，中年班，老年班。为弘扬书法文化，奖励先进，奖品丰厚。金猴班孙三龙名声在外，他的书法老师老鬼头也在邀请之列。老鬼头借孙三龙之名为自己扬名，他的目的达到了。老鬼头心知肚明，在余老先生家里，见证了真正的书法，才知不足，孙三龙知难而上，而他酒喝多了，拿笔的手会抖，老了，没戏了。为丰厚的奖金而动心，他推荐了孙三龙。他破例给孙三龙去掉了绳索，他破例让孙三龙穿几天衣服，做几天人。但让孙三龙发誓，绝不暴露身份，不说一句话，不吐半个字，哼声则输，罚多做一年猴。并让孙三龙写下保证书，签名按印。上了双保险，一颗心仍放不下，他越来越看不透孙三龙，读不懂他的心，最怕在关键时刻，会对他报复，让他身败名裂，心虚病没药治，小人而已。

孙三龙经近七年的磨练，己不是五岁时的样子，劫难使人成熟，他的智商智能都超过了同龄孩子，天有多大，他的心有多大，他要做一个成功者。书法大赛，成了他一展才华的大舞台。参赛选手名单上，少年班最后一名，孙三龙，男，12岁，民族汉，编号99。组织者为尊重孙三龙，入编人类。孙三龙似人似猴。挺直腰杆，是人。弓身虾腰，是猴。

圣贤县书法大赛隆重开幕。少年班应试者宣号入场应试。

99号孙三龙上场应试！

孙三龙穿着一身黄衣服，是毛丫亲手缝制的，胸中是圆圆的大红色，意为红太阳，孙三龙，金猴，99，七个金光闪闪的金字，是毛丫喜宝寿宝一针一线绣成的。呈三角形排列，与黄衣浑成一体，用毛丫的话说，寓为黄运临身，金黄之中一点红，寓为鸿福齐天。万物生长靠太阳。心中有太阳，永远有光亮。

孙三龙昂首挺胸，神气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