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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求求你,这孩子是您的骨肉啊,求求你不要把她扔了,老爷……”

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划破夜空,外面等候的婆子丫头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说话。

“滚开,这样的妖孽,若被人看见,我还能做人吗?”苏天茂怒气冲冲地大吼着,一脚将抱着他腿的女子踢开,恶狠狠道:“生出这样的东西,我还留你一条命已经足够仁慈了,再敢啰嗦,连你一起扔了。”

“老爷,那您就把我扔了吧,您把孩子给我,我们离开这个家,离您远远儿的,再也不叫您见着我们娘儿俩。”月娘似是看见一丝希望,不顾产后身体虚弱便要冲上来。

苏天茂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女人,没想到这一向懦弱的小妾此时竟会如此勇敢,只不过这丝毫换不来他的同情心,因大声骂道:“你个混账糊涂的东西,你和这妖孽出去?出去干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能做什么,出去了喝西北风吗?滚滚滚。”若不是这小妾容颜甚美,且素日里服侍他也温柔小意,他才不会好言相劝呢。哼!

心中想着,苏天茂自觉对月娘已经十分仁慈,便不再理会她,来到门边将襁褓递给外面的婆子,厌恶道:“去,把这个妖孽抱给老庄,找个远远儿的地方埋了。”

婆子答应一声,战战兢兢接过那个襁褓,直到出了院门,才敢向小婴儿看过去,只见这孩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眼睛当真清亮如寒潭,婆子便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这小东西,还不知道自己厄运临头。老爷也是的,不过额头有一片红色胎记罢了,胎记这样东西,寻常人都有,只是没这么显眼,或是地方隐蔽些。这孩子虽因为胎记注定丑陋,可好歹也是他的亲骨肉啊,更何况看这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哪一样不好?就是那片胎记……唉!”

嘟嘟囔囔来到二门外,只见庄管家正等在那里,婆子心中不忍,却也不敢违逆主子命令,只得将襁褓递给对方,一面将苏天茂的话复述了一遍。

庄管家也叹了口气,却是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忽见迎面一人走过来,他连忙避在道旁,正此时,就听襁褓中婴儿大哭起来,于是那男子停下脚步,皱眉道:“庄恒,你怀里抱着是谁的孩子?”

“回二老爷话,这是大老爷房中月姨娘刚生下两天的姐儿,因今天老爷回来听说她貌似妖孽,所以命奴才抱去远处埋掉。”

庄恒恭恭敬敬地回答,话音未落就听一声断喝:“胡闹!我们是什么人家?这世上哪有什么妖孽?大哥真是糊涂了。你给我站着。”说完上前看了看襁褓里的小婴儿,沉声道:“不过就是块长错了地方的胎记,大了将头发留起来,也就不怎么能看出,怎么就说这孩子是妖孽?庄恒,你找个婆子把孩子送回去,大哥若是责问,就说是我的吩咐,让他来找我说话。”

恰好那婆子还没走远,听见这话,连忙折身回来,庄管家将孩子交给她,不一会儿,苏天茂便沉着脸走出来,对着苏天成没好气道:“生出这样的丑陋怪物,你要是留下来,咱们苏家颜面何存?“

苏天成道:“这怎么叫丑陋怪物?只是块胎记,大哥未免太小题大做。谁家敢保就不能生出丑孩子?又或者有那小儿女疾病缠身,或者是残疾了,难道都如你这般,扔出去活埋了事?虎毒尚不食子,大哥难道连禽兽还比不上?你知道苏家颜面是好事,可惜,若今天不是我恰好遇见阻止了你,就不是苏家颜面的事了,人若知道你因为一块胎记就把亲生骨肉活埋,这个狠毒名声你担得起吗?我们苏家担得起吗?”

一番话说的苏天茂哑口无言,且苏天成年少成名,如今不过三十刚出头,就已经做到了正五品的大理寺丞。苏家不过是个小有余财的富户,能够在京城立足,全靠这个二弟,可说是家门荣耀悉数系在他的身上。所以苏天茂虽然狂妄暴躁,却也不敢在他这二弟面前摆大哥架子,不然以他的脾气,苏天成这样管着他,他哪里受得了?两人母亲三年前就已去世,正常的话哥俩早该分家,可能靠着二弟这棵大树,苏天茂乐得乘凉,自然舍不得。

于是此时听见苏天成说了这样重话,他却也不敢反驳,只怏怏不乐道:“那怎么办?难道真的留这个妖孽在府里?我真是看一眼都倒胃口。”

“什么妖孽?那孩子不过是额头一块红色胎记显眼些罢了,这也有资格叫妖孽?你以为她是哪吒呢?何况就是哪吒,又如何?那李靖倒是无情,从小到大看妖孽儿子不顺眼,最后三个儿子里本事最大的不就是哪吒?大哥也是在商场历练过的人,见识也该广阔些,难道还以貌取人?实话说,我见那孩子眼睛清亮,头圆额平,将来说不定就有一场富贵造化。”

苏天茂嘟囔道:“罢了罢了,你既这么说,我便把这孩子留下,什么富贵造化?她将来能嫁得出去,不用在家做老姑娘,给我惹笑话就谢天谢地了。”说完郁闷离去。

十六年后。

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东风随春归,发我枝上花。

正是阳春三月,苏府的花园中,桃树杏树花团锦簇,牡丹芍药争奇斗艳,好一派明媚艳丽春光。

几个女孩儿从园门处缓缓走来,她们穿着轻薄的各色春衫,描绘了精致妆容,几样华贵不俗的首饰点缀着全身上下,身姿挺秀,步态雍容,没有珠围翠绕的庸俗贵气,举手投足间都是美丽优雅的风采,显然这是几个很有品位的千金贵女。

“苏家的这个园子虽然不大,却是布置的十分风流别致,难怪人人都说苏大人乃是大才子,当年文冠江南,只从这园子,便可看出其品位不俗了。”

礼部王侍郎家的女儿看着四周花树微笑点评,得到了一片附和声,却见苏家二姑娘苏兰慧笑着道:“二叔当然是好品味,不过这园子却也不是有品位就能建得起来,就如那几块太湖石,运到京城,费用就要二十两银呢。”

第2章 第二章:贵客

新安伯家的女孩方南燕和苏兰慧交好,闻言便笑道:“这倒是,不过别人家二十两银子是两三年的用度,你们家难道还把这点儿银钱放在眼中?谁不知道苏老爷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有资格做皇商了。”

苏兰慧连忙笑道:“皇商咱们可不敢想,如今那几家皇商,哪个不是和国公王爷们有亲戚往来?我二叔不过是大理寺卿,可还没这份儿本事把我爹送上皇商的位子。”

说完忽听另一个女孩儿好奇道:“对了兰慧,素日里过来,都只有你们姐妹几个招待咱们,从未见你家那位大姐露过面儿,今儿咱们这么些人都过来了,难道她还避不见面?”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苏兰慧身旁一个秀丽女孩儿面色微沉,淡淡道:“大姐姐深居简出,从不喜欢凑热闹,江姑娘要见她作甚?”

江采荷柳眉微挑,轻声笑道:“四妹妹莫要生气,只是来了这几回,从未看见过那位大姑娘,所以忍不住有些好奇罢了,听说她天生丑陋,所以不敢见人,是不是真的啊?”

“你……我大姐姐花容月貌,只不过是额头有一块红色胎记,你凭什么说她丑陋?说话如此轻佻,难道这就是江大人的家教?”

“你……”

苏兰倾乃是苏天成的女儿,从小就受父亲宠爱,那言语是相当厉害,江采荷偷鸡不成反蚀米,倒被苏兰倾取笑她没有家教,一时气怒交加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正羞恼间,只听方南燕悠悠道:“贵客来临,大姑娘却避不见面,难道这就是苏家的家教么?”

苏兰倾冷笑道:“原本我也有些不解,我心中大姐姐容貌秀美,实在用不着自卑。如今想想,到底她长我两岁,知道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所以料到就算自己出面相迎,得到的也只是没有礼貌的嘲笑讥讽,还是不出来的好。”

“四姑娘这话可是将我们都带进去了,江妹妹不过是有口无心,你至于这样吗?”

又有女孩儿跳出来为江采荷打抱不平,苏兰慧笑眯眯看着她们争执,并不肯多说一句话。

“我并没有把大家都带进去。尚姐姐也应该听到了,咱们当中确实有言语轻佻的,所以谁没有礼貌,我说的就是谁,真正懂礼数的姐妹,自然不需要多心。”

苏兰倾舌战群女,丝毫不落下风,众人转眼间走过竹林,渐去渐远。直到这时,才听竹林中传来一个轻微声音:“姑娘,您就任由她们那般污蔑你,也不出声辩驳啊?”

苏兰心坐在竹林中的大白石上,微垂臻首,目光只看着手中一本残册,淡淡道:“她们说的也没错,我本就是以丑陋扬名京城,有什么可辩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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