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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中午,火红的太阳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光和热,照亮着人间。

江陵市西北角,杂乱的垃圾回收站尘土飞扬,火辣的阳光炙烤着地面,空气都忍不住扭曲起来。

红砖砌筑的矮棚子内,老旧的电风扇呼呼作响。废品站老板将耷拉的肚皮搁在身前的小桌子上,满面油光的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

望着不远处忙碌的少年,见他已经大汗淋漓,老板露出那一口烟熏的黄牙,问道:“小瘸子,称好了没有?”

“称好了,一共三百二十三斤。”少年一瘸一拐地将最后一捆纸板从磅秤上取下来,堆在一边,随手擦掉额前的汗水,笑着回道。

“好,一斤按八毛算,一共是二百五十八块四,都是熟客了,抹个零,二百五十块。”胖老板一手按着计算器,一手记录着少年带来的收成。

“肥油,你这儿收纸板不是九毛五一斤吗,怎么变成八毛了?”坐在老板旁边的大爷六十来岁,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顺手接过叫做“肥油”的废品站老板递过来的烟,好奇道。

“贵叔,还是九毛五,没变成八毛。”肥油点燃手中的香烟,吐出一个烟圈,缓缓道。

“那为什么刚才你给这小家伙算八毛?”贵叔道了声奇,继续问道。

“只是给他八毛。”肥油瞥了一眼,眼中尽是得意。

“这是....”贵叔若有所思。

“这方圆六十里,就我这一家废品站,他只能卖到我这儿来,就算只给他七毛,他也得接受。能给八毛,已经算是很照顾他了。你说是不是啊,小瘸子?”肥油将目光投向少年,恣意地笑着。

“嗯!”少年捕捉到肥油张狂的眼神,没有在意,依旧带着纯真的笑容。

贵叔上下打量着一歪一扭走过来的少年,左腿小腿扭曲得厉害,是个实打实的瘸子。卷起的裤腿露出黝黑的脚踝,两块大补丁贴在膝盖位置,一点也不突兀。

贵叔目光上移,少年上身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短袖,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印出突出的肋骨。最后看到的是那一张坚毅的脸庞,镶嵌着一只宛如黑宝石的眼睛,炯炯有神。

定睛细看,却被那少年的脸吓了一跳,只见他那遮盖住右眼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一条如同蜈蚣一般的可怖刀疤,刀疤下面粘在一起的眼皮没有一点眼珠子的迹象。

“啊——你——”贵叔显然被少年的样貌吓到了,倏地站起来,五味杂陈的心情让他说不出话来。

“贵叔被吓到了吧,这家伙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确实有点吓人。”肥油见贵叔这般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凄惨?”贵叔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少年十七八岁,怎么会遭逢这般厄难。

“他是个孤儿,就靠着拾点纸板度日。正因为他不得不到我这里卖,我才给他八毛的价格,否则我还真怕他不来我这儿卖呢。”肥油眼中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占到便宜的兴奋。

“你...你...你这家伙真是欺负人,这小家伙都已经这般凄惨了,你还这么压榨他。给他八毛一斤也就算了,你还让他抹个零,真真是...”贵叔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用手指着肥油气愤道。

“贵叔别着急。他在我这儿卖废品已经十来年了,一直如此。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肥油奸笑道。

“哼!”贵叔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还没抽完的香烟摔到地上,脚掌用力地踩上去,狠狠地蹂躏,像是在为少年鸣不平。

“来,小瘸子,这是给你的二百五十块。”肥油不理会愤怒的贵叔,从抽屉里数出一张一百的,两张五十的,还有两张二十的和一张十块的,朝着少年招手道。

少年见肥油老板数好了钱,毫不迟疑的迎上来,笑呵呵地接过二百五十块钱。将几张钞票揣进兜儿里,问道:“今儿有空,要不要帮你收拾下场子?”

“好,那就再给你十块,帮我整理下场子。”肥油闻言嘴角咧到耳根子,乐呵呵地应道。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贵叔两只眼睛一直没有少年的脸庞,遭到这样不公的对待,却没有露出一点的委屈和不甘,心中暗叹。

“我叫杨先登。”少年用他那仅剩的一只右眼,朝着贵叔回望去。

“杨先登?先登、夺旗、陷阵、斩将四功,以先登为最,好名字。还在上学没有?”贵叔看着身前直起身来比自己这一米七的个头还要高出一点的少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道。

“嗯,昨天高考结束。”杨先登回道。

“高考?是了,不然你今天也没空来卖废品。考得如何?”贵叔笑问道。

“还成!”杨先登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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