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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内墙外,虽有区别,但不算太大。屋舍紧凑了些许,鸡鸣犬吠少了些许。酣睡声、私语声,人烟气息似无形的安抚,夜幕下急切穿梭的那个身影慢了下来。

他从巷角走出,还是没有走上干道,而是跳下河堤,伏低身体,踩着河堤内坡道的湿润草丛越走越远。

宵禁?夜巡?似乎没那么简单。

甚至没等身后的城墙消失在视野里,前方不远,河道边的屋舍中突然传出激烈的叫骂。紧随其后的,是大小物件的各式碰撞声、摔打声,在其中一直穿插着的,是分不清男女老幼的混杂在一起的哭喊与尖叫。

他没有驻足,尽管走到那嘈杂声的正下方,他也只是将身体压得更低。尽管利刃撕裂躯体的声音那么清晰,尽管叫喊与对话统统消失,尽管火光与浓烟冲破夜幕。他不仅没有停顿,甚至明显加速,他的身体,在颤栗。

然而恐惧,光靠逃,是逃不开的。

在河堤下摸过两个弯道,他不仅远离了身后的火光,也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刚伸直上身想要爬上堤岸,门板碰撞与不明含义的叫骂声在旁边屋舍炸响。

熟悉的动静,让他恍如老鼠见了猫,下意识就缩回了河床边的草丛。

喵?

不知是不是错觉,带着情绪抑扬顿挫的猫叫声从身后传来,如此离奇的动静引得他转身望去。

那是周围大片区域唯一的高耸建筑,钟楼。窗台上立着一只几乎融入夜色的黑猫,所幸月光与映照在金属钟身的反光共同协助,勉强照出它的身形轮廓。

有趣的是,它不止叫声中带着似人的情绪,在看到那人回首后露出的涣散茫然如死人般的神色后,它的眉头簇拥着,露出不知是疑惑、恐惧还是厌恶的生动表情,随即转身跃入黑暗。

回过神来,钟楼依旧无声矗立,而方才发出剧烈响动的房屋也归于沉寂,没有了下文。

似乎是在确定有无风险,短暂等待后,他爬上河堤,迅速穿过泥泞的小路,一个闪身便窜进面前屋舍虚掩的后门。思绪如此模糊,动作却行云流水,单纯说是因为次数过多,将整条路线熟记于心,显然已经解释不通。

但此时此刻,没有其他人追究,连他自己都没有对自己的处境有任何思考与判断。当然,从状态上看,他缺失了这部分能力。

所幸他知道该如何恢复。

摸黑在屋子里前进,他很快走进一间房,随即箭步向前,直直躺倒在床铺上。尽管没有温度,但让这具身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触感和气息,竟连他保持到现在的茫然神色都不再涣散,眼神渐渐有了聚焦。

只可惜,这来自家的温暖太过汹涌,他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稍稍回神的思绪,彻底安静了。

热,灼人的炽热。

从窗口闯入的光亮过于强烈,爬上安眠男子的面庞时,很快就唤醒了他。

我,这是……

睡眠果然是良药,他的眼神不再空洞,思绪也终于开始正常运转。可惜,没等他仔细思考自己的处境,窗外的光亮撞进眼眸。

那不是阳光,是烈火!

对岸,漫天的烈火吞没了整个大地,孤零零的钟楼传出急促到极点的警钟声。他下意识上前想要推开窗,但那炙热触感迅速将其劝退,玻璃、墙壁,统统都挡不住那扑面的热浪,恰如置身锅炉,逼得他赶忙另寻出路。

兴许是迫切情绪占据头脑的全部,他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心中生出此念头之余,身体四肢几乎不做犹豫地动了起来。敏捷灵动,远超记忆。

等他回过神,自己已推开大门踏入前院。

吼!!!

炸雷声响似要毁伤耳膜,直冲天灵。只披一件深棕蓬衣的男子痛呼着栽倒,然方才那冲天巨响骇极了魂魄,他不敢埋头片刻,挣扎坐起,顾不得满身狼狈,仓惶神色投向天穹。

烟尘滚滚,夜幕混沌,在风中狂嚎的烈火,几乎吞没视线内的全部屋舍。哀鸿遍野,鬼哭神嚎,那宛如地狱的景象,似利剑,生生贯穿了此子的眼眸。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当口,暗红天幕翻搅坠落,一巨物携遮天蔽日之躯,撕裂灰烬尘云,轰然一声,落在了他的院门之前。

惊骇、震撼,以及无法抑制的,恐惧……全然来自那不曾见过,也不应存在的,庞然巨物。

竖瞳尖吻一对犄角,蛇脊四足两只长翼。浑身披满有石灰质感鳞片,嗜血尖牙里喷吐猩红烈焰。

龙,巨龙!

曾只在文创作品里见识过的传奇生物,不应真实存在的生物,就这么活生生地落在自己面前!

震撼,无法言喻,其深处,却也藏着一份难掩的惊奇。

然而,那双在火光映照下癫狂至极的竖瞳,缓缓落到了他的身上。只一瞬,一切情绪消失无踪,就连周遭的烈焰都仿佛不曾存在,如坠万年不化之冰窟,身心都仿佛先一步赴死,连恐惧的能力都彻底失去。

他呆呆地望着,直到一束烈火自那巨兽的口中喷吐,瞬息临近,炽热与焦土,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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