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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昏暗的烛火勉强将光亮铺散在角落,一连串的流水激荡,在洞窟内回响绵延,随即又归于沉寂。

嗒、嗒……

不时有水滴坠落,溅落的水花与荡起的涟漪将昏暗烛火的反光张牙舞爪地甩回。死寂许久的晦暗,闪烁起从未有过的微光。

终于能辨识出这个环形洞窟的大致模样,也终是能看清打破这晦暗的始作俑者。

他自水中坐起,赤身裸体,皮白毛疏,似初生稚子。

粼粼波光燎过无神的眼瞳,点亮一簇浑浊茫然的光。

混沌的思维,乏力的四肢。虚弱到无法思考,他的脑子里除了问号,没能冒出任何精确清晰的文字,自然也难以提出问题。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一直坐在水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股几乎将他淹没的窒息感越发强烈。

冷,无比的冷。

奇怪的是,这股阴寒并非来自水潭,反而是随着上身的水分流失,窒息的寒意愈发强烈,以至于唤起电流般激烈的痛楚。

迷茫被搁置,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按在胸口,果然,手心比手背更冰冷。

冷的不是水,而是我的躯体。

反直觉的结论,在他浑浑噩噩的思维中,勾出了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未知,所带来的恐惧。但恐惧,同时也成为了他行动起来的推力。

拖行着僵硬的身体在水中摸索,很快撞到一段台阶,借此爬出水池。就这么几个动作,呼吸粗重可闻,心跳沉闷响亮。所幸体温有所回升,冰冷逐渐褪去,感官也被愈发强烈的痛楚和虚弱所填埋。

不过也正是在如此强烈的不适感受中,迷茫的思维被搁置,躯体仿佛有着自己的记忆与想法那般,自顾自做出了一切有可能反制这种感受的行为。

他无声地在地上摸索,平滑的地面显得很干燥,偶尔触碰到条条规则的沟槽,但却并没有碎石尘泥的阻碍。作为一个洞窟来说,种种疑问实在是太多。

不过此人到现在都眼神飘忽口不能言,恐怕连自己是谁都琢磨不清楚,自然没那个能力去观察和判断。

所幸他只是状态像婴孩,修长四肢与匀称体格不说壮硕,起码也是青年标准,随着那股由内而外的阴寒退去,体能恢复,很快便能手脚并用向前爬行。然后,他碰到岩壁,借力向上,扶着墙缓缓站起。

手里多了件宽大的斗篷?哪儿来的?地上?

神色依旧迷茫呆滞,但行动却愈来愈,像个常人。只是别的常人是脑子控制身子,他似乎反过来了。

用斗篷裹住光溜的身体,双手摸索着岩壁向前,他很快找到出口。打散在洞窟内四处的烛火反光逐渐回归平静,他那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也终于是再传不到这片区域。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那汪比他体温更暖和的潭水,是腥红的。

洞穴深得莫名,曲折蜿蜒走了好一阵,在身体带着脑子没有丝毫迟疑地穿过一个分叉口后,平整的地面也没了。碎石刺痛着脚掌,神色间的茫然,却是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又是几个岔路,他前进的步伐依旧没有犹疑,身体显然是记得些什么。在这莫名记忆的指引下,他终于走出了洞穴。

天色,暗得通透。比常识里月相大上一圈的明月独悬夜幕,比常识里月相小上一圈的伴星在其边沿若即若离。

离奇的天象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反而是一声在丛林中回荡的,看似平平无奇的狼嚎,竟骇得他停住脚步,神色一阵翻涌。但很快,石沉大海,涟漪渐息。

他缩紧斗篷,赤着双脚,踏落叶枯枝,沿山麓向下。穿行林木中,腾挪间,便望见屋舍人烟。步伐灵敏,渐胜少年,只是这归家时刻,晚了太多太多。

奇的是,这番剧烈运动,他已能气不喘脸不红,林木剐蹭,脚掌无伤臂膀无痕。就连那茫然涣散的神色,也依旧黯淡无神。

渗人。

踏过山涧,趟过溪流,也不知几时过后,林木渐稀,耳边犬吠豚嚎,鸡鸭鸣叫。走出苞米地,视野里屋舍连绵,棚户成片,直到被远处一道破落城墙所阻断。

也不知是被夜幕下的寥寥生气所吸引,还是对那鲜活的城墙有所疑问,他停驻良久,避开铺平石子的干道,踩着不知是淤泥还是排泄物堆砌的小路,走进了充斥腐朽与恶臭气息的巷道。

前方不远处正是城墙与山坡的连接,借月光隐约可见两者间留出一人肩宽的缝隙。不知是自然坍塌,还是人为拆卸,只知道明显许久无人修缮或看管,杂草丛生,布满青苔。

那个身影显然是对此处无比熟悉,侧身挤进,草丛几个摇晃,便彻底销声匿迹。

除了月光与那伴星,没人追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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