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童年的终结(8k)66(1 / 2)

教授研发的药剂的确效果非凡,而也如他预料的,的确有人能在受到药剂影响的前提下再让二重身将珍贵的遗物用去。

谨慎总是没错。

摆渡人望着地面上那把断裂的佩剑,确认了二重身哪怕在使用遗物的情况下也没活下来的事实。

有些遗憾。

如果灵魂那样强大的超凡者能老实地被抽取魔力,想必【学者】阁下也能恢复到出更高的位阶。

那样的话,不仅能扰乱圣城秩序,让大结界暂时关闭,得以在其中安插钉子,再向世界再一次宣告“绀蓝泪滴”的存在,甚至连解封圣城下方……

可惜了。

摆渡人叹息一声。

不过得益于多耗费五分钟排除了一切的不确定因素,如今,已经再没有人会打扰计划的进行了。

“开始吧。”

摆渡人轻声呢喃,首先,从怀中摸索出了一张通体鲜红的信笺——只有大主教及以上职位才能下批的圣城结界屏蔽令。

不然的话,只要出现大范围的魔力波动,笼罩了整个圣城的大结界就会立刻响应,到时候就连教团那臃肿的反应系统都难以保证他能完成任务。

范围是整座庄园,时限是十分钟,落款则是,

——新晋大主教,博格·德力斯顿。

伴随着信笺的燃烧,在不惊动圣城中央监控室以及枢机主教会的情况下,这块微不足道的区域被大结界暂时忽略掉了。

摆渡人身躯变得佝偻瘦小,长出了山羊胡与皱纹,漆黑的风衣则化作白袍和缎带。

无论是时间回溯还是占卜,都只能把他认作那位今晚宴会的主角——博格大主教。

他从心口处小心地拿出散发着绚烂光彩的十二面水晶,凝视着其中封存的白手套与只余碎骨的手掌,朝着其中疯狂地注入魔力,眼瞳像是被水晶亮起的光点燃了,就变得模糊。

摆渡人背后流淌的冥河虚影消逝不见,宛若被蒸发了那样,穷尽十数年所攥取的奇迹和铸就的“本我”在这一刻破碎,可他只是狂热地呢喃,

“为了迎接更好的世界。”

伴随着浩瀚魔力的注入,瑰丽的水晶表面突然浮现出了一丝裂纹,紧接着,又是一丝……

在短暂的无可计量的时间里,正十二面体水晶陡然破裂,释放出了其中封存的碎骨与手套。

水晶之中封存的,并非什么奇迹的倒影或者神话历史中的圣者遗骸,倒不如说,是这两者的结合。

——高位阶超凡者本身便是行走在大地之上的活的奇迹与神话。

纵使封印的只是【学者】的一小截指骨与一只手套,其中蕴含的威能和升华的本质也并非摆渡人可以猜测。

大气中逸散的魔力先是静滞了一下,下一刻,便如同流入旋涡中的海水那样被手套与指骨鲸吞而入。

那是常人绝无可能感知到的稀疏魔力,可此刻却尽皆消逝,形成了短暂的魔力“真空”。

于是,本质的跃迁得以到来。

首先是第一位阶·白铁,曾经拦截了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的深渊关隘。

使寻常人灵魂由散状的雾态凝聚成型,或赋予拒绝与外界接触铁石本质以灵性,将其塑造为独一无二的存在,以此来承受奇迹与超凡的存在。

而指骨与白手套却只是悬浮在半空中,将魔力胡吃海塞地吸收,可本质与灵性依旧沉睡不醒,看上去与先前的死物并无半分不同。

下一刻到来的便是第二位阶·水银。

灵魂的本质将由纯粹无色的铁变成更加沉重的银,开始承担具有分量的奇迹与灾厄。

由此引发的【去芜存菁】与【重塑骨血】便是所有超凡者迎来的第一次蜕变。

凡人的本质从此刻开始逐渐褪去,一切的可能性都在对超凡者们敞开大门,前进亦或停滞不前皆在一念之间。

指骨颤抖了一下,隐约间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遍布皱纹的皮肤和血肉逐渐开始生长,灰色的骨质开始脱落,露出莹白的色泽。

可在下一刻却被疾驰而来的白手套紧紧地包裹住,很快,那截指骨的轮廓消失不见。

被吃得渣滓不剩。

在此基础上,第三位阶·升华便水到渠成地显现。

原本需要无数珍贵的耗材与复杂的仪轨才能抵达的位阶,在此刻于瞬间成就。

而需要滞留在三阶耗费无数时间,将灵魂中的杂质与沉淀打磨而去才能成就的“纯粹魂灵”在白手套之中闪耀,伴随着【升华铸造】后模糊权柄的显现,那一份庞大的意志自黑暗中缓缓苏醒。

血肉与骨殖在手套之中凭空生出,在模糊的叹息声中迅速生长。

而后在众多宾客毫无保留的魔力供应下,轻易突破了塞拉芙尔十数年未曾突破的限界,攥取人世与深渊间的奇迹,寻找到前路,铸就本我之芯,获取独一无二的权柄。

抵达了第四位阶·铸芯。

在抵达这一阶段后,超凡者已经与“凡人”二字毫无任何关系,头颅被斩去不会死亡,心脏被洞穿也尚能行动,哪怕肉身毁灭,单纯的灵魂也依旧能存于世间。

这便是“超”与“凡”的最初界限,成就从未有过的伟大奇迹的必要沃土与基石。

已然被全新生长出的手掌穿戴上的白色手套中,传来漠然的疑问声:“摆渡人,我是手套还是指骨?”

“手套。”

短暂的沉默后,学者微微叹息,

“如此么……那么计划变更,尽早去向预定的退路吧,事态即将滑落向最糟的状况。”

“为何?!占卜中最后的变数已经被我清除,同时间圣城的魔力隔绝处还有十几处,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可能被外界知晓。”

摆渡人愕然地开口,却看见那平整的手腕断口继续生长出鲜红的血肉,可却并非正常地变为手臂,而是长出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手掌。

然后,两只手掌分别而立,灵活地移动五指,就好似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影在精细地操控着它们。

那些昏睡的宾客大多已经魔力干枯到一滴不剩,灵魂也早已化为了随处可见的碎片。

“但,尚有价值。”

在学者轻快的声音中,宾客们的外貌,记忆,灵魂形状和他们以往所拥有的一切逐渐改变,命运的丝线在悄然之中被那十指牵动,再编织成形。

利用权柄实现无论谁都无法否认的真实不虚的奇迹,再承担由这份奇迹所带来的的庞大灾厄与天命。

最后的第五位阶·传奇,就此成立。

“倘若时间足够的话,定然不用如此压榨手中的资源,耗尽一切后才勉强跨入传奇的门槛成了个半成品,倒真是……十足的丢人现眼。”

如果是指骨化作他,那么就代表着一切顺利,学者所谋求的定然不会是如此扭曲又可笑的渺小奇迹,在十数分钟之中不仅能在传奇之中站稳脚跟,甚至连窃取一丝微末的六阶·真理的力量都未尝不可。

当断即断,完成眼前的任务才是重点。

戴着厚重镜片的年轻人揉了揉太阳穴,瞥着从四阶跌落至三阶的摆渡人,将右手的白手套扯下,郑重地递到他的手中:“无需拒绝,权当是补偿与馈赠了。”

摆渡人用双手接过。

学者望向那一层代表着安全的保护膜,抬手,平静地虚握。

于是能够吸收数万标准单位魔力和屏蔽大结界的保护膜在顷刻间破碎。

代表着极高危的血红色灯光在一瞬照亮了整座圣城,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圣城中央监控室。

“见鬼——!圣城里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跑出一个传奇大位……”

绝望的尖叫声在监控室中此起彼伏,无论今晚事件的结果如何,在场监控职员们这清闲职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圣城的自动化防御设施将在十五秒内部署完成,裁判所将在五分钟内到场控制事态扩大,净罪庭与戒律之斧会在十二分钟后封锁现场,十五分钟后将得到序列武器解封权限。”

温和的机械声回荡在室内,在强效冷静剂的注入下,所有人逐渐冷静了下来,重新投身于工作,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怒骂声响起:“开玩笑吗?!真要等五分钟后黄花菜都凉三茬了!难道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终端按键急迫的滴答声过后,颇为古怪的电话铃声响起,传出了两个少女欢脱的笑声……

“庞大舞台的灯光已经亮起,观众们的情绪也开始被点燃。”

学者微笑,尾指勾起,从天穹之上疾驰而来的庞大术式与拖曳着狭长尾焰的导弹就全都如脆弱的气球般爆炸开来,

“真是……”

摇晃着晶莹深蓝色液体的试管被他从口袋中取出,只一瞬间,摆渡人就感受到了几欲让他灵魂扭曲的感觉,于是连忙后退。

学者微笑,拨开塞子,朝着远方绚烂的街区与高楼倒去。

“绝佳的实验场所。”

“萃取机启动,开始循环……停跳液呢?!停跳液快拿来!”

“……”

“不行,不能注入停跳液!体温过低了,脉搏也马上快消失了!”

“放弃常规救治,准备紧急复苏,注入20cc生命泉水——先锁定魔力完成闭环!”

“医生,心跳停止了!”

“只要灵魂还没有破碎就还有……为什么她的灵魂这么脆弱!先拿除颤器给我!再不激活肉体灵魂就要灰飞烟灭了!”

“一,二,三——!”

“一,二,三——!”

急救病房之外,黑发的血族垂着头,安静地坐在等待的铁质座位上,倾听着自己健康的心跳和急救室中医生与护士急切地大喊,不知为何地,忽然间有些想笑。

她总觉得现在应该待在急救室里的人是自己。

拨弄着自己纤细苍白的五指,好一会儿后,她就听见病房中各类珍贵仪器的运转声和那些嘈杂的叫喊都消失了。

忽然间,整层楼都陷入了死寂。

像是葬礼上所有人一起稀里哗啦哭得不成样子前夕的,那几秒真正的无声哀悼。

片刻后,穿戴着厚重防化服的医生脚步沉重地走出急救室,愧疚地低头,

“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血族收紧五指,再松开,凝视着医院洁白的地砖,许久,忽然抬头问:“你们确定她死透了吗?”

望着医生半透明面罩下的错愕表情,血族郑重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我是说,真的不能再救一救了?你们断定的死亡是临床医学上的死亡还是生命科学上的死亡?”

“哪怕大功率电击一下,告诉她明天她最喜欢游戏的限定卡池要关闭了,再不济招个魂也行啊,说不定就哔的一下就活了呢?”

医生没有回答。

权当是病人的家属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以至于开始说胡话了。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倒不如说,能在最亲近的人在眼前死去后还能保持思维如常平和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

很快,血族便再次见到了那个白发少女。

安静地闭着双眼躺在推车上,不见曾经的冷漠与不快,神情恬淡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顾周围医生与护士的从疑惑逐渐转到惊恐的目光,血族起身,走到推车旁,一把掀开盖在白发少女身上的白布,被对方几乎碎成烂肉的身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嘀咕道:“到底我是血族还是你是血族……”

在医生的劝阻声中,血族口袋中的终端突然响起来了,铃声是两个少女欢脱的笑声。

原本听起来应该分外的欢快,可出现在现在却像是某种三流恐怖片里的配乐那样的突兀与不合时宜。

可在她故意加入的笑声之后,传来的便是令血族心脏骤停的漠然疑问,

“今天按时打卡了吗?日常训练做完了吗?课题进度进展到多少了?求救信号都回应了吗?深渊巡查过了吗?如果做完了一切……那么恭喜,请开始无止尽的加班吧……”

在嘲弄的疑问声中,平车上披着白布,在急救室中早被宣告死亡的白发少女艰难地睁开冷漠的眼眸,不知从哪里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咧起嘴角,嘶哑地开口,

“看来加班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说罢,她接过克雅手中尚未接通的终端,手指上划接通电话,仿佛未卜先知般地在对面求救声传来前回应道,

“请注意,圣城中出现的是恐怖组织·绀蓝泪滴的高层之一,刚恢复至五阶的【学者】,请保持自动火力打击的力度且不要惊慌,完成你们应该做的事,三十二秒后事件将会结束。”

“你都变成这幅鬼样子了,还想去救圣城的火?拜托,隔了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没给对方回应的时间,挂断了电话,平静地领受着身旁克雅难以置信的目光,动弹了一下勉强还有血肉黏连的手掌。

空气灌入破碎的肺腔又逸散开来,带着刺鼻的硝烟与铁的古怪气味。

她轻笑着,

“你总不能指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会在乎那么一个两个普通人的性命吧?”

凄白的冷光里,青金眼瞳泛起柔和的色泽。

“但我在乎。”

同时肩负圣女与裁判长之名的法涅昂起下巴,如是开口:“如果总要有人为此牺牲,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如同破布般的手掌抬起,在一瞬间接入了千万里之外的圣城大结界,将那试管中倒出的深蓝药剂一滴不剩地接在掌心。

她欣赏着学者目眦欲裂的表情,愉快地打起招呼,

“你好,学者,然后……”

白布之下,苍白露骨的手掌因痛苦停顿片刻,接着,不顾海潮般的刺痛与阻力,陡然握紧。

于是相隔千万里之外,逸散的魔力,被雨雾浸染的空气,无处不在的红光,面色铁青的摆渡人,点燃了自身的学者。

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迎来静止。

然后,如彩云和琉璃般散去破碎。

法涅闭目,垂下手指,用尽力气作出最后道别,

“再也不见。”

距离她挂去电话,正巧三十二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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