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汉(2 / 2)

“倒是一介莽夫不似文人墨客遇此美景不知如何作诗两句,惜之,惜之!”容绛独自喝了一口冷酒拿起剑才下悬床,听雪便匆匆疾步寻来,看他脸色沉重两条乌黑剑眉直压双眼,容绛一料便知定有不好之事。

听雪见他一人,果真问道:“仲若呢?”

容绛回应,“他回了,可是曲秾发生了变故?”他心中渐渐生起一丝不好之忧。

“主公来信,要我即刻秘密启程芙旸邠河驿站相会!”听雪将信笺递于他手中。

见是主公亲笔亲印刹时松了口气,心里直道不是曲秾之音便好!

“主公亲笔定然是要事,我与仲若看守好长公主府和军营,你且紧去万事小心!”容绛嘱咐。

听雪应头再次叮嘱:“提防曹人,慎用人,严己律人!”

夜阑人静,大地上万物都进入梦乡,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慢慢落下,此刻绮华殿中一片狼藉,东西扔的到处都是,书籍亦成纸碎散落满地,地板上满是各种瓷器的碎片,刘氏披头散发的坐在案几旁哭肿了眼。

“大王有旨任何人不得靠近绮华殿!”

太子襄前来却被卫兵拦在宫门之外,侍卫见罢愤怒斥责:“太子殿下也是尔等可拦得,没长眼睛嘛!”

“今日是长公主来了也是不可见得,殿下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殿下莫要为难我们!”卫兵抱拳。

“阿言~”太子襄唤了一声,他身旁的侍卫拔刀便将其中一人架住。

“君父若问罪下来便是我私自擅闯,不为难你们!”说罢太子襄推开了绮华殿的宫门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阿母!”太子襄看着狼狈不堪的刘氏满眼心疼,见不得回应他走到刘氏跟前看着刘氏失望的样子红了眼眶,“儿子来看望阿母了!”

“你还记得我是你阿母,我倒以为我的好儿子这辈子只认那陶氏是你母亲!”刘氏怒喝。

“儿子永远是阿母的儿子又怎可能认她人妇为母?”太子襄跪在刘氏身前。

刘氏突然抓着太子襄的双肩十分期待:“吾儿~可是你君父派你来的?”可见他摇头刘氏又跌坐下,“你君父是彻底要将我锁在这宫里了,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姜绾陶我才落得如此境地,我要她死,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阿母,王姊她……”太子襄正想辩驳却被刘氏推倒,“王姊?她算你哪门子王姊?至今你还在为她说话,你阿母因为她沦落如此这便是你想看到的?”

“那你告诉儿你为何贪污三十多万两财帛,难道君父亏待了阿母嘛?你拿如此巨大的钱财到底做什么,如今这些钱财的去向何处?”

“我……”刘氏迷茫,就算自知被人陷害可她却不能为自己申冤,这案子里确确实实有她一手笔,而钱财早已落入了表哥手中。

看着刘氏走神的样子,太子襄便知此事绝不简单:“如今廷尉府已经着手调查,若真的错了,儿恳请阿母认罪受罚!”太子襄作揖

听到此话刘氏不可置信抬手便狠狠掌掴了太子襄,声嘶力竭:“我可是你阿母!”

“天子犯法亦于庶民同罪,阿母你还没看清当下形势嘛?”太子襄无奈,“王姊是何人,若非她手中证据确凿为何对阿母下手?御府早也已被她的人所控制正在一一核查丢失钱款,若当真核查下来如实……王姊如今是在给阿母机会,事到临头~你便告诉儿吧,你贪污这些究竟为何!”

刘氏颤抖着双手,她现下才知事态的严重性抓着太子襄的肩膀痛哭:“不能说啊!”

“为何不能说!”

“儿~阿母真的不能说,你救救阿母,一定要救救阿母!”

突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不详的预感瞬间涌上二人心头,果不其然廷尉府的人匆匆忙忙赶来,刘氏满脸惊恐的看着太子襄:“儿~救阿母,救阿母!”

“廷尉府办案奉大王旨意特来请刘夫人配合,还请殿下切勿耽误我等例行公务!”

二人死死抓紧着对方,廷尉府的士兵好不容易才将二人拽开,看着刘氏被架走,太子襄十分痛苦,入了廷尉府不脱层皮不可能出得来!

“王姊,你好狠得心!”他无助得捶着地面。

第二日的上午,阳光明媚,邠河驿站的客房中霍玉拿着信报前来,刘氏照她所预想的一样入了廷尉府,在高涛氏的协助下钱款已经初露眉目,刘氏在劫难逃。

她将看完的信报扔在了炭盆里,“话说得难听,廷尉府早便是他曹家的,我到要看看他曹冲如何对待这枚烫手的棋子!”

“曹公向来杀伐果决,这件事于他来说不过就是如蚁食象忽微之力起不到威胁的作用。”

“此次你倒是看的明白!”绾陶夸赞。

霍玉得了认可很是开心但是困惑,“殿下似乎一点儿不在意,难道殿下就压根没打算拿此事对付曹公?”

“你都说了如蚁食象忽微之力!”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想让刘氏罪有应得罢了。

“若曹公真将刘氏灭口~太子殿下那……”霍玉想起太子襄的脸,可真像……

绾陶看着走神的霍玉双眸阴冷,“当年刘氏害死我阿母之时可未曾念及我是一个幼童,甚至想将我一并毒死,我是吉人自有天相才活到如今,阿玉~我是人不是慈悲为怀的神仙无法做到能为他人的可怜而放弃~仇恨!”

霍玉坐在几案边,外边的风显得现下是如此地安静,桌上的香冉冉腾空回忆也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七岁时父亲刚任宰相之位不久却也得罪了不少人,那年我和兄长随阿母出城祭祖扫墓,回城途中我听信了一个奴婢的花言巧语执意要看山那头的花海,于是趁队伍休息之时偷偷摸摸随那奴婢溜走了。在醒来便看见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他们对我摸来摸去……我害怕的尿了而那群人却哄堂大笑。”霍玉说着眼中的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我恐惧,害怕,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我看不见也喊不出,天寒地冻我就像那冻僵的人动弹不得,那一夜就像过了千百万年从未叫我如此难熬,好在兄长还是找到了我,可他为了救我与那些歹人殊死搏斗,歹人跑了,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死在我的怀里,他说:对不起妹妹是兄长无能,来晚了!”

“可……那次,本该是我与他说对不起的,若非我顽劣不服管教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兄长亦不会因为救我而……”

绾陶抬手疼惜的擦去她脸上的泪,而她却紧紧握着绾陶那只冰凉的手,她看着绾陶说的那样如释重负:“我将人都杀了!我寻了他们七年,一个一个翻山倒海的找,在十五岁时才终于将他们最后一个杀绝,至今还记他那日的苦苦哀求,说当年所作所为后悔不及,这些年他四处逃窜坐立难安,每日每夜辗转难眠,他日日夜夜祈求,望上苍垂怜饶恕他的罪恶……看着他绝望的模样我就想到当年懦弱不知反抗的自己,我真的无法共情他的可怜,我亲手断了他们的子息根,我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价也如愿亲手为兄长报了仇!”

彼时绾陶缓缓将手抽回:“这便是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殿下~我不是好人,可是我杀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坏人!”她看着窗外枯黄的竹林,“当年知道殿下在选招篆华宫掌事女官时我便决定参选,我无数遍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到殿下身边去,我一定要看见在闺阁中所不能见的天地和做为女子而不能所及之能!”

绾陶欲言又止又十分欣慰又十分酸涩,她轻抚着霍玉的脑袋就像抚摸着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猫:“见你,我便知道我的决定与坚持没有错更没有失败!”

“我与殿下说这些不是为了借此博得殿下同情,我只是想让殿下知道我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在你身边这几年我渐渐找回自己找到了该活着的意义,在兄长离世之后我就像一个木偶一样活着,是殿下让我找回了本心,我想成为殿下的手为殿下做事,自然这双手更想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霍玉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如此小心翼翼又那般期待,绾陶不竟动容,温柔的说道:“可是~我不需要谁成为我的手,我也不想谁为我而赴死,相反我需要的是一个坚强而忠诚可以将我后背完全放心的交于她的刎颈之交。我的手是执剑的,我又怎能让贼人的血污了我的东西,往后你只需站在我的身后护好我的后背!”

霍玉傻笑。

绾陶戳了戳她的脑门:“这世间有太多非比寻常的痛了,可就算如此天下也没有神医,唯有自己知道如何舔舐伤口才能缓解痛感。你既铁心要跟随于我,那么你便要知道,我走的路凶险万分随时可能跌落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吾之心,吾所言,吾之所决乃千思万虑之后的结果。纵使粉身碎骨亦要随殿下看见心中的那个长青王朝。”霍玉扣首在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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