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汉(2 / 2)

“是!”霍玉心领神会。

彼时甬道里一名着褐色宫服的宦官惶惶而来却被士兵拦在宫门下。

“奉大王口谕召见长公主!”那宫人瞪着拦门的二人,“让开。”

士兵盔帽甲胄手持白缨长枪拦在宫门下秉公执法气势如虹,“长公主令未经她的命令谁也不可踏足忠义宫半步。”

“大胆”宦官怒喝,“我是奉大王口谕,大王口谕……吾朝到底谁是谁的天?”那宦官瞪着两眼珠子扯着嗓子怒斥着。

霍玉见罢门口的李常侍忙将青铜牌藏于腰封笑脸相迎,“李常侍”她礼貌唤了一声。

“霍玉娘子,此人……”士兵抱拳将那宦官狠狠地剐了一眼。

霍玉挥手示意,士兵见罢也不再吱声规矩守在一旁,她卖着笑脸,“他们是新调来的不懂规矩也不识常侍,常侍可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公主近来烦躁刚刚才因一些事恼了现下许还没消气儿呢,常侍进去可要注意了昂!”她暗示着。

李常侍看着走远的霍玉又看着忠义宫三个大字一哆嗦躬着身子就进去了。

“殿下~”李常侍像只拜年的黄鼠狼十分之谄媚,他瞄了眼绾陶对着她毕恭毕敬作揖,“殿下呀,大王请殿下前去未央宫呢!”

“君父近日身子好转了许多都能召我面圣了!”绾陶懒散地问。

“大王近日好……”

未等李常侍说完绾陶放下烦心的奏折就径直走了,面对绾陶的气势李常侍是一身冷汗,一边是大老虎一边又是大老虎生的小老虎,他这日子过得甚是如履薄冰。

未央宫里周王倚靠在榻边夫人刘氏端着药碗一旁伺候,这位可是位极好的评书人就没有她说不出的故事,点不着的火。

“宓家一门~怎就如此糊涂做了这结党叛国的罪呢?”刘氏喂着药,“只可惜子笃那孩子了年纪轻轻为国捐躯,此次幸亏绾陶聪颖果决将那通敌叛国的宓书揪出为子笃报仇遏制了战事,不然吾朝又将是一番动荡只是三国质子皆被斩首…如今宓族又要被诛,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残忍,到底是个妇人”周王看着她嗤之以鼻,“绾陶做事自有她的主张,便是要这天下诸侯知道,顺我大周者昌,逆我大周者亡!”

“是,不亏是大王和大王的女儿!”刘氏心里冷呵,从始至终哪一次不是偏袒着他的好女儿。

“妇,晓得绾陶今年便要二十有一了,大王可有看中的贤婿也不知哪家公子能娶着绾陶这般贤淑的新妇!”刘氏越说越是加重语气,倒不说她话中有话不过是暗讽罢了。

她不过是个二十一未嫁又无人敢娶的老姑娘罢,敢问朝音还有哪家女娘二十一未嫁亦无定亲,这般年龄的女娘只怕已经儿女双全了。

既都说到这周王也来了兴致嘴都张开了,门外的绾陶却突然出现生生又给他噎了回去。

“贤婿?放眼朝音哪家公子配的上我;贤淑?我自幼猖狂跋扈人人怕得像是耗子见了猫何来贤淑;新妇?朝音家家皆说大周悍妇为属宫中绾陶长公主为首,刘夫人是要我做哪家新妇,难不成~你曹家?”她看着刘氏怫然,她这臭名昭著的名声难道并非她刘氏煞费苦心捏造谣传?

刘氏冷不丁心虚地看了眼周王。

此时此刻绾陶恨不得两眼变成两把刀子一刀~一刀~剐了他君父身边这位单纯而柔弱不能自理的枕边风。

读察二人空中眼中语气中无踪无影的厮杀,周王疲惫的拍了拍一旁的刘氏:“我同绾陶要事要议,你且退下!”

刘夫人闷哼着将汤药重重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耍起性子来,活似只蛤蟆鼓着一胸腔火气拂袖而去。

绾陶笑送那妇人离开,眨了眨眼,眼前清静了不说心里也舒坦了,她席地而坐皆在等彼此开口打破突如其来的僵局。

周王轻咳:“绾陶~”

绾陶亦知他这君父叫她来所谓何事,除了宓家事只怕也不曾要她来这未央宫坐坐,他想听什么她张口便来,“儿知宓公与君父年轻时征战天下与君父是生死与共过情同手足,但是宓公已逝其子宓书结党叛国证据确凿,若不服法不行法不昭示天下唯恐生民不悦,若让百姓觉吾朝律法形同虚设从而不在谨遵律令而诱发民生动荡的话得不偿失。”

周王欲言又止与其欲言又止不如说绾陶压根没想给他这个做君父的开口的机会。

“其父是其父,其子是其子,可子不教父之过。宓公忠其一生偏偏败于未能好好教养子女……”

“住嘴~”周王犀利的盯着绾陶,这话猛的像击在了他的心上,脸色一沉:“寡人交于你两万兵权,一是为你立足,二是见你做事有度,处事有公,行事在理能为父分忧。可此次不是要你胡作非为仗势欺人!”

两万兵权?

可是这两万兵权是她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不顾生死而以此求来的,若非当年卫国之战若非这天下一个“贪欲”二字,她何尝不可像别的女娘一般活着!

到此绾陶难以下咽,“宓书通敌叛国将行军线路暴露给边陲小族让八千大军遭受伏击,子笃被三国小人所俘而至死,大将吕阂忠臣良将却因此战死沙场,三千将士丧命大月关……”

如今她不过是要他宓族百来条命相抵便成了君父口中的胡作非为仗势欺人?

“为父是在教你权御之术……纵使宓家罪恶滔天,可在家国与朝廷之上要先做君,君子当以仁义为本,宓家迁其功过,不受连坐之罪便乃是仁义,若将此事赶尽杀绝便是不仁不义又将灭族之种无意下栽入众臣心中颇为寒凉,惹了群臣猜忌君心往后朝堂之上何人敢从你布控!”

“做君?若罪不能应得便是仁义公正,若只因功过就可免除犯下的滔天大罪那才是对真真的忠臣良将的不仁不义,若此便寒了那些道貌岸然臣子之心,那便证明他们非我大周良臣义士,法度在,我照列行事若便是不仁不义那他们就是虚伪盈利的狭隘之人恐难担我大周谋士为我大周造福!”

绾陶又不是傻子,如今朝堂趋势如何她又怎会不清楚,只是她只信事在人为,曹冲可只手遮天那么她也能将他那只遮天蔽日的手砍下来。

“君父恐怕也并非是想教我什么权御之术,只怕君父是想让我讨好那些手掌大权的奸佞之臣!”绾陶眸光黯淡垂视着身前墨玉色的案几。“毕竟君父不是一直谋划将我许给哪个世家才能真正获利而苦恼,不是吗?”

此处无声胜有声,周王一怔。

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君父早就被这朝堂的瘴气扼杀了,到底是身不由己还是当年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荒淫无道才晾此大祸还是真的曹冲,嬴玠子,渠羌辽…这几人可怖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绾陶嗤鼻:“君父,外人都比你了解我,我就是一个歹毒,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之人!”说完她起身走了几步又顿足沉默几秒,接说了句:“君父如今年事越高越是妇人之仁~哪还有当年诛灭东南伯侯之气势?”她说着渐渐加重了语气刻意强调话尾,罢了,她拂袖一挥阔步离开,礼也不拘了。

周王仰头长叹一口气终是被说中了如今的软处,越是人至终年越是妇人之仁,可是大周的溃烂何止一朝一夕之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又何其像极了我,他无奈抬起满是皱纹的半张脸看着绾陶的背影喃喃,“寡人还有寥寥几载教导你~吾儿媞媞!”

悬空的覆道里绾陶站在栏边看着远处天倪的夕阳不由地也蹙紧了眉头,脑海思绪万千乱若麻……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媞媞,这世道也从未有过天真烂漫的她,四年前死的更是一个追求公理的女子,现在的她是这大周人人唾弃畏惧想干又干不掉的长公主姜绾陶。

“子襄见过王姊!”太子襄作揖。

绾陶回神转身看着眼前虽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却还幼稚的少年,虽然他是刘氏之子但到底是与她血脉相通同父异母的姐弟,她不喜自然也不厌也不会亲,她看了眼他轻声:“你闲暇之余多去陪伴君父,此次你三兄为国捐躯惹你父王伤心,你会说话便多讨君父欢心,让……君父开心些莫要在思及你三兄徒增伤感!”

太子襄点头:“王姊忙,子襄未能替君父分忧很是过意不去,君父也是子襄的君父,子襄当敬爱之。”

“快去吧!”绾陶无意拍了拍他的肩头。

太子襄看着离开的王姊又摸了摸被拍的肩膀窃喜,这是他第一次得绾陶王姊的认可。

夜沉沉,她仰看着天上星河明月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玉簪,清透的月光洒下像一层薄凉的粼纱披挂在她身上照她周身萤萤。

霍玉见她站在窗牗前走神拿过架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暖声嘱咐:“入秋了,风疾易着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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