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惹上官司（2 / 2）

钱见凯为难地说道：“实不相瞒，自唐进中举后，隔三岔五有人上门送妾、送丫鬟给唐进。黄州府大户王大员外、汉川县衙县丞送的是妾，省衙礼房典吏、武昌卫镇抚送的是丫鬟，还有附近府县大户人家也送妾、送丫鬟。这么多妾和丫鬟，唐进忙不过来。我实话实说，唐进不可能多陪胡玉菲，也没时间开导胡玉菲。所以黎里长请求的事不能答应，还请见谅。”

黎禾说：“既然如此，还请钱管家把我的意思转告唐举人，也请钱管家今后多多帮助胡玉菲，让胡玉菲在唐家生活愉快。”

说完告辞，一路无话。晚上黎禾感到困乏，提早上楼一人睡去。刚睡着，就被卧房门外丫头沉重的脚步声吵醒。原来洁儿、萍儿移住到后院后，又补充两个小丫头进来，一个叫春儿、一个叫颖儿。春儿、颖儿初来乍到，毛手毛脚的，走路像是脚板砸地，“咣”“咣”直响，一副乡野村姑的无拘无束，没一分教化。

黎禾大声道：“走路能不能轻点！”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走的。”颖儿回道。

黎禾今天出门办事不顺，顿时烦了，起床开门道：“原来是怎么教你们的，都忘了。还有，今晚洗澡水也不打了，还有没有规矩。”

颖儿回道：“家主洗澡的规矩是夏天、热天每天洗澡，其他时间是两天一洗。现在天气转凉，家主昨天洗了，今天应不洗。”

黎禾恼道：“这么说是冤枉你了。”

“没有，走路忘了走碎步。”颖儿回道。

“你顶撞家主对不对？”黎禾说。

颖儿回道：“我只是解释。”

黎禾说：“颖儿你有错在先，今晚就罚你不睡，到店面协守。”

晚上三更时分，就听到店面颖儿的尖声呼叫，店里又进了贼。在门房值守的护院周宗敏迅疾手抄一杆长枪，冲向前院的店面后门。贼人跟上次一样，从前院翻墙而入，轻轻地撬开内院窗户，进入店面，直奔钱柜，撬开柜门，发出声响，把正在打盹的颖儿惊醒，发出尖叫声。贼人抓了一把散钱转身打开内院门跑了出去，顺着原路翻墙，正骑墙欲过，周宗敏从门房冲了过来，一枪扎中贼人左臂。“哎哟”一声，贼人滚落院外。

周宗敏翻墙跟了出来，贼人手捂伤口，趁着昏暗的夜色，飞也似朝着店门左首、汉水下游方向跑去。周宗敏紧追不舍，边追边喊“抓贼”。贼人体力较好，狂奔半里进入靠北的一个巷子，没了踪影。周宗敏小心翼翼进入黑巷，喘着粗气，找寻目标。巷子窄，长枪时不时碰到物件，发出响声，惊起杂音。周宗敏停顿一会，缓慢退回，刚退到巷子口，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缉拿盗贼”之声四起，几处火把点燃。旋即，两彪丁壮手拿刀枪，围了上来。

敲锣的人大声道：“哪来的盗贼，还不放下长枪就擒。”

周宗敏问道：“你们什么人，怎能诬我为盗贼？”

敲锣的人朗声回道：“我是第七十一里第六甲甲首肖建功，本甲肖四强急报盗贼侵袭，本甲首闻警率民壮缉拿盗贼，你快快放下长枪。”

周宗敏举起左手示意对方不要上前，解释道：“肖甲首请听我说。我是上头第六十八里泰来布店的护院，今晚店里进贼，被值夜的发现，贼人狂奔至此，我跟踪而来，夜色昏暗，丢了目标，正踌躇间，碰到甲首，还请一并缉拿贼人。”

肖建功不屑道：“一派胡言，月黑风高，持利刃擅闯民居伤人，还巧言令色、惑吾众听。本甲民壮听令，快快上前拿住此盗贼。”

手拿刀枪的七八个民壮涌了上来，围住周宗敏，周宗敏用长枪逼住，一时形成僵持之势。周宗敏寻思不能这样耗下去，于是背对房屋向右移动，利用长枪压制对方，渐次离开巷口。突然，几个民壮朝周宗敏撒出石灰粉，接着抛出一张渔网，把周宗敏罩住，两边牵拉渔网纲绳的两个民壮迅速交叉跑位，用渔网把周宗敏紧紧缠住。两个民壮大喊一声，用力一拉，周宗敏眼不能睁，应声倒下。其他民壮一拥而上，按住周宗敏，缴其枪械，反绑其双手，起身踢踩周宗敏。肖建功说道：“先把盗贼押到我家仓库吊起来，明早报里长、送官府。”

这边泰来布店前院、内院、后院的人都被惊醒，黎禾急忙先穿衣下楼，奔向前院店面。护院老王带着几个护院在查看，见了黎禾就把进贼情况大概地说了一遍。

黎禾说：“老王你赶紧带两人顺着血迹去帮周宗敏抓住贼人，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报。”

见护院老王抄起木棍带着两个护院循迹追去，黎禾叫人把刘嬷嬷找来，吩咐她把颖儿带走，今晚陪着颖儿，好生对她进行安慰，莫让她吓傻了。黎禾看着店面关好的门窗，对护院嘱咐道：“今晚辛苦一下，多来回走动，一有动静，赶快报警。”

黎禾对闻讯赶来的程知雨说道：“明早布店继续开门营业，就是你要早点来，先盘点一下，看丢了什么。”

童丽起来，朝东厢房走去，看是否吓着他们的孩子黎元馨。刚到门口，就见春儿走了出来，轻声道：“元哥睡的沉，不曾吵醒，主母不必担忧。”

此时，黎禾睡意全无，预感今晚进贼这事不比上次简单，还见了血，得未雨绸缪。于是，马上叫春儿去把小卷找来，叫波儿把厅堂的灯点起来。

稍后，小卷过来，黎禾说道：“今晚进贼不简单，你出去把管家、庄先生叫来议事。”

小卷刚走，随护院老王追贼的一个护院叫小伟的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说道：“不好了。”

“不慌，慢慢讲。”黎禾说。

小伟急促地把周宗敏被诬为盗贼、持利刃入户伤人，被第七十一里第六甲甲首肖建功带人擒住，目前吊在房梁，明天送官府之事告知黎禾。

黎禾大惊道：“这如何是好！春儿你再去把知雨、家才叫来议事。”

不一会，赵心晓、庄源、程知雨、刘家才来到厅堂，黎禾把今晚之事讲述一遍，问怎么办。大家商议一会，决定分头行事。庄源以第六十八里里老身份坐马车去见肖建功，恳求通过调解放人，赵心晓陪同前往。

大亮国《大亮会典》规定，地方每里设里老一人，担负里甲教化和纠纷处理，调解居民之间户婚、田地、斗殴、争占、失火、窃盗、骂言、钱债、赌博、擅食田园瓜果、畜产咬杀人、亵渎神明、师巫邪术等矛盾纠纷。

接着，黎禾要大家打起精神，各司其职。程知雨带李爱文即刻盘点，理清损失。小伟带人保护好撬窗、墙瓦、血迹现场，以待官府查验。刘家才准备银两，明早官府点卯后第一时间报官，带官差查验现场。厨房孙嬷嬷五更造饭……

四更时分，庄源、赵心晓，还有护院老王等返回。庄源说道：“肖建功一口咬定周宗敏为盗贼、持利刃入户刺伤第七十一里第六甲居户肖四强，坚决要送周宗敏到官府。我们好说歹说，他铁了心不肯放人。”

赵心晓说：“我们说去看一看周宗敏，肖建功先不同意，后说了半天才让我们去看。乍一看，哎呀！周宗敏满身是血，眼不能睁，被吊在房梁，受罪了。我们力争不能这样虐待人，要求为周宗敏洗眼睛，不能吊着。他们应允，给周宗敏洗眼，把周宗敏转绑在柱子上。”

黎禾听完，沉思了一会，说道：“看来得打官司了。庄先生现在到书房去写个情况备要，明早心晓带家才到官府找童青帮忙报官，递交上去。明天上午，我和庄先生到第七十一里里长家，上门协调，争取一下。”

东边天空刚泛出鱼肚白，泰来布店上下都提早吃了早饭，忙碌起来。赵心晓、刘家才来到码头，坐上小船朝汉阳府方向驶去。

汉阳府的官、吏、役刚上衙，赵心晓、刘家才就进来找童青。赵心晓把昨晚之事细细地说与童青，问童青有什么好的办法。童青想了一下，说道：“第一步，先到刑房报店面进贼案，要刑房派出衙役到案发现场查验，一大早的，得费点银子。第二步，等肖建功把周宗敏解到府衙，你们递上情况备要，说明经过。第三步要告肖四强入店偷盗。”

童青带赵心晓、刘家才到刑房，对刑房头目余克刚说黎禾是他亲戚，他家昨晚进贼，遣管家来报案，望行方便，说完离去。赵心晓见无旁人，送上二两银子，说道：“还请余刑书支持！”

余克刚收下银子道：“好说、好说！”

赵心晓又请求派人查验现场，余克刚便派出两名衙役前往。刘家才陪同两名衙役坐船回到汉口布店，途中每人送五百文辛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