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门记得看黄历(1 / 2)

村鸡报晓,晨光熹微,已是五更天气。昨夜一霎风雨,难消溽暑。晓来微寒正偷眠,怎奈鸟雀呼晴,残蝉送噪,断绝一床清梦。

吴咎心中不耐烦,猛地掀开薄毯,身上一丝不挂,不见清凉,暗咒这该死的八月,该死的艳阳天!他翻身趴下,屁股朝天轰了个响屁,与天公叫板,固执着不欲睁眼。

赖在床上,半睡半醒中,又辗转了一阵。忽闻利爪挠门之声,嘎吱嘎吱,钻心刺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心知不妙,小祖宗又来催命了!吴咎速速翻身下床,也不着衣,开门揖客,见一尊黑底白花猫蹲坐在地上。来者无姓,双名缀雪,是吴咎收养的一只野猫。

前年腊月,寒梅照雪时节。吃过晚饭,吴咎照例往堕龙潭散食去了,不曾想在枯枝败叶间偶遇一窝小猫儿,略一点数,统共五只。他生平不曾养猫,搞不清楚它们生了几日,反正还没开眼,想必日子不长。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偎成一团,甚是可爱。

环顾四周,不见母猫踪迹。吴咎乘机伸出魔爪摸向幼崽,发现窝里冰凉,毫无生气,急忙忙挨个检视。五只猫儿四只已遭冻杀,身体僵硬如路旁的石头,仅一只奄存余息,赶紧提抱怀中,只觉轻若无物。

小猫儿四肢孱弱,感受到吴咎体温,战战兢兢往他怀里钻,如穷鸟入怀惹人怜,口中呜呜咽咽似在求援。此情此景,任你铁打的金刚罗汉,也只能显出菩萨心肠来。吴咎是什么造化,哪经得住这等考验,一时心软,怀之以归。

火急火燎回家,翻出一板废纸箱并一团破棉絮,草草搭了个窝,安置小猫儿。屋里也没奶粉猫粮等物,冲杯自己常喝的豆浆凑合着喂了,往后全看小猫儿自身造化。话虽如此,当晚吴咎还是屡屡起床探视,生怕它死球了,一条性命死在自己家中和死在野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承天之祐,小猫儿也是个命硬的娃,挨了一夜,非但没死,还开了眼,主仆间算是初见了。吴咎看它通体黢黑,惟四肢以及腹部有几撮白毛,兼之雪地里出生,遂取名缀雪。日来月往,不觉一年有余,日子倒也顺遂。只是吴咎当初搞混了主从关系,请了个主子在家,永世不得安生!

受志怪小说荼毒,初时吴咎还有一点私心妄念,憧憬着有朝一日缀雪化身猫娘报答救命之恩。可随着它日渐长大,这才发现是只公猫,此念遂不敢复存。

回忆到此为止,说回现实。

看着室内那只光溜溜的直立猿,缀雪瞳孔收缩成缝,反身径去,它甚至不屑喵上一声。吴咎的种种奇行,缀雪早已见怪不怪,这一出短剧每日清晨都会上演,已成惯例。

自打缀雪来家,吴咎再没睡过一天懒觉。乡下地也没个夜生活,每日早早上床刷手机,不过午夜不罢休。大清早又要陪小祖宗遛弯儿,整个人都憔悴了。别人都是温柔乡里虚度年华,他却把青春消磨在禽兽身上。

盥洗完毕,吴咎裸身从卫生间出来,经过客厅时,看见缀雪正蹲坐在木制婴儿椅中,脚下踩着一枚铃铛,目注他的一举一动。小心,猫真的会观察人类!

婴儿椅是吴咎幼时所用之物,乃翁手造,他生前是一名木匠。铃铛亦是吴咎当年长佩之物,妈妈给他买的,戴在手腕上,叮叮当当。彼时父亲还在防火门厂上班,农务全靠母亲一人操持,姐姐年纪太小,济不得事。下地劳作时,妈妈会把吴咎安置在婴儿椅中,只要铃铛叮咚,稚子咿呀,她就能安心农活。

缀雪很喜欢这枚铃铛,前提是不挂在脖子上,它不喜欢被束缚。

返回卧房,款卷帘子漫推窗,迎面清风送爽,好个早凉天!317国道上车辆稀疏,时候尚早,间或有大货车自远方来,往山里去。凭栏远望,忽见堕龙潭上远水生光,初日已衔山。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金彩夺目,把吴咎的双眼眩成一条缝儿,“该出门了。”

房间里衣裤鞋袜散落一地,并非吴咎昨夜与谁家姑娘颠鸾倒凤,妄兴云雨,他没这个福气。地上的东西都是他一人之物,此君有个怪癖,但凡洗澡,总是边走边脱,大冬天也是如此,反正家里就他一个,缀雪也没意见。

从墙角捡起四角内裤胡乱套上,只觉前方吃紧,后方空虚,低头一瞧,穿反了!索性将错就错,反正也没人看见。再配上衬衣和短裤,趿上人字拖,标准的夏日清凉打扮。往落地镜中瞟上一眼,飞蓬头、哭丧脸,好一个衣冠禽兽!

缀雪唤起吴咎后便不再作妖,乖乖躺在婴儿椅中,闭目养神,静候其梳洗完毕。然后移驾玄关,回头喵一声,示意摆驾,朕要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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