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去是留(1 / 2)

深秋十月,凉意渐浓。正值桂花盛开的季节,空中时有时无的甜腻香气,混杂着萧索清寒,沁人心脾,让人觉得格外的宁静和安详。

在这漫天秋意里,一女娃孤零零站在院中,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屋子,一动不动。屋里亮着灯,淡黄色的光洒在她脸上,照出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愁。屋内有人说话,女娃不想听却又舍不得离开,就这么怔怔站着,直到身后幽幽响起一声叹息,才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

女娃的房间里,一男娃正趴在书案上认真涂写。男娃比女娃小四岁,看到姐姐进来,小脑袋只轻轻抬了抬便又埋下。

女娃到书案前探头看,见案上铺着张风景画,男娃正小心翼翼地给山中枫叶上色。那是园内的小山,漫山遍是枫树,此时可不正红彤彤一片。

看着男娃手中的彩笔愉快飞舞,女娃面露愁容,忍不住说道:“爹爹和二叔又在书房吵起来了,惹得妈妈也烦心。”男娃手中彩笔只一滞,又动了起来,“又不是第一次,”女娃对弟弟的话有些着恼,但细想他说得也没错,是以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作。

男娃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提醒道:“二姐,你答应我的纸鹤呢,”女娃伸手放了一物在桌上,果是个纸鹤,粉色油纸折成,可惜被揉得皱巴巴。

男娃嘀咕道:“偏要听,听了又要撒气,看把它揉的。”说着抻展了纸鹤,用小手掌在桌上使劲儿压起来。女娃撅了撅嘴,埋怨道:“你不关心爹爹和二叔,倒对只无关紧要的纸鹤上心。”

“不是这样,它被折成了形,虽不会动,却似有了生命,怎能说无关紧要呢。再说了,爹爹和二叔的事咱们管得了么?你是老二,上面还有老大呢,要管也轮不到——”话未说完,脑瓜先吃了个爆栗,疼得他呲牙咧嘴。

“爹爹也真是,二叔刚回来他就急着去吵,也不让人消停。”女娃也埋怨起了父亲。男娃道:“我也不懂,听铁先生说二叔是个大英雄,专门在外面惩治恶人,爹爹怎么还老是不高兴,他是不是不喜欢二叔?”“才不是呢,你不要到处听人胡说八道,爹爹只是想把二叔留在家里,因为二叔不愿意,才每次都吵起来。”

男娃面露疑惑,问道:“二叔为什么不愿留在家中?”随即想明白似的,喃喃道:“二叔是大侠,当然要闯荡江湖去,不用被逼着念书,逍遥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好呀,我好羡慕二叔。”

女娃冷哼一声,道:“白静羽,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赶明儿把你锁在书房,天天念书写字,不用功就不给饭吃。”男娃吐了吐舌头,赶忙把嘴巴闭得紧紧。

白静衣、白静羽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到了酉时,下人来叫用饭,姐弟俩赶到时却见饭桌上空无一人。一问之下,才知二叔怒气冲冲出了门,爹爹正在书房生气,母亲在旁陪着。

白静衣叹了口气,道:“大哥也不吃饭,好好的团圆饭只剩下咱俩,真没意思,”说着往白静羽碗里夹菜。白静羽也没食欲,勉强扒拉两口,站起道:“我找铁先生说话去。”

铁先生是白府的账房先生,平日里也常在后堂走动,闲着时给白静衣、白静羽姐弟讲些奇闻异事。白府家教甚严,姐弟俩无甚玩乐机会,因此与铁先生说话倒成了二人生活中的一大乐事。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铁先生此时该在后院假山上,他最喜躺着赏月。白静羽时常偷跑出来,陪他一起躺着,他喜欢看天上的星星眨眼睛。来到后院,果见铁先生躺在假山上,白静羽攀上去挨他躺下,盯着星空瞧了好一会儿,忽道:“铁先生,吹首曲子听好不好?”

铁先生有根铁笛,时常吹弄,如今见邀,略一迟疑,缓缓将笛孔送到嘴边。声音自铁笛传出,低沉幽远,白静羽只觉仿佛身处一汪死水中,四下里黑漆漆,满身不得自由,甚是压抑。星光、月光逐渐模糊,怎么努力也瞧不清,他满心狂躁不能发泄,只急得头冒汗,霍然坐起,道:“这首曲子不好,换了吧。”

铁先生又换一曲,才吹了几个调便停下,苦笑道:“今夜算了吧,今夜的曲子怎么吹都不会好听的。”“为什么?”铁先生摇摇头,却不解释,将铁笛拢入袖中,复又躺下。

白静羽道:“铁先生,我不开心,想听你讲故事。”铁先生道:“唉,恐怕铁先生再也讲不出什么故事了,你陪铁先生说说话吧。”铁先生虽在白府账房做事,白静羽却从未将他当做下人,反而觉得他肚中有无数精彩趣事,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等博闻之人。听他主动要自己陪说话,只感备受抬举,总算有了几分欢喜。

白静羽道:“说些什么呢?”铁先生闭着眼睛,默了半晌才道:“是呢,要说些什么,不如就说说铁先生吧。”“说铁先生,怎么个说法?”白静羽精神抖擞,瞪大了眼睛问。“你觉得铁先生是好人呢还是坏人?”“当然是好人,”白静羽不假思索回答。

铁先生慢慢摇头,“要说出理由来。”白静羽仰头思索片刻,忽然面露微笑道:“我认识的铁先生,会读书写字,还会吹笛子,更重要的是在我不开心时能给我讲故事,逗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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