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冬柿篇(2 / 2)

客房里,孟冬站在铜镜前。

镜中人除了五官轮廓更加凌厉清晰,其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他满意又忐忑地低头笑了笑,一如曾经的内敛和腼腆。

黄昏,凭着记忆,孟冬找到了寨子。

战马熟门熟路地载着孟冬一路小跑,最后在小柿子家停下,欢快地哼哼了两声。

孟冬下马上前,门口的地上卷着一张略微褪色的红纸。孟冬捡起来一看,是个“囍”字的剪纸。

是谁成亲了?

一股血从脚底直冲脑门,震得耳边嗡嗡作响。孟冬面如死灰。

“小柿子。”他感到喉咙异常干涩,艰难地叫道。

“小柿子!”

无人回应。

孟冬这才发现门上有锁,锁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脑子开始昏昏沉沉,他无助地望向四周,才发现寨子里的人好像都搬走了,连黄昏的天都给人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人都去哪儿了?

天色不早了,小柿子也应该快回家了吧。

孟冬就这么对着自己说着,手中紧紧攥着红纸,在台阶上坐下等着小柿子回来。

一会儿见了小柿子,应该说些什么呢?

小柿子,我打完仗了。

小柿子,我回来了。

小柿子,好久不见。

小柿子,吃饭了吗?

自己去了这么久,小柿子会不会生气?

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胖了还是瘦了?头发有没有长得更长了?

孟冬松开手,看见汗水浸湿红纸,染红了手心。

还好这不是血。孟冬的第一反应是这样想的。他踌躇地将红纸放到一边,搓了搓手,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天黑,孟冬没有等到小柿子,但等到了小柿子的邻居阿瓦和他的妻子。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大将军!”阿瓦惊讶极了。

孟冬从台阶上站起来,手里拿着红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沙哑着问道:“这是刚办了喜事吗?”

阿瓦接过皱巴巴的红纸展开看了看:“对,上个月我和我媳妇成亲。”

说完,阿瓦和他媳妇相视一笑,有些害羞地一同低下头。

“真好。恭喜,恭喜。”孟冬松了一口气,仿佛身体里凝固的血液又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不过,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阿瓦查看四周,确认只有一人一马而已。

孟冬不解阿瓦何意。

阿瓦示意孟冬稍等,陪妻子回屋后,端出一杯清水给孟冬。

孟冬接过水一饮而尽:“多谢。小柿子去哪儿了?”

“小柿子不是跟你一起走了吗?”

“跟我走?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年前,你去北边以前那次。你用马驮了十斤米和两匹花布来,也喝了子桑茶。你和小柿子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定亲?”

孟冬急急回忆着,他只记得最后见小柿子那一次,小柿子说家里没米,要买些米和杂物回去,就借了孟冬的马。

子桑茶的习俗他早已知晓:春蚕到死丝方尽,同思方尽。子桑茶寓意为与子桑茶,相思至死。

所以,那杯浮着桑叶的水就是子桑茶?

“小柿子是不是什么都没告诉你?”阿瓦虽然看上去愣头愣脑,看事情却十分通透。

“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的话,男方就送十斤米和两匹花布到女方家。女方家的人都到场见过男方后,女方就关上门,把男方留在门外。

等家人们都认可了这门亲事,女方就会出来递上一杯子桑茶。你喝了这杯子桑茶,就代表你们已经定亲了。别人不许再上女方家说亲。”

孟冬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去。

阿瓦想安慰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便继续说道:“你去北边以后没多久,小柿子忽然也收拾了东西说要出远门,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她弟弟妹妹倒是回来过几次,现在应该在你之前住的地方。”

是了,自己出发去北边之前,有留信嘱托过李叔。如果小柿子来找自己,就告诉她自己很快会回来。要是耽搁了,就让李叔帮忙照拂小柿子。

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两年多。

孟冬松了口气,看着四周,问道:“这寨子里现在为什么人这么少?”

“还不是选美人给闹的。现在隔三差五就有官差来相人,不管年纪大小是否婚配,但凡长得好看就全都抓走。”

阿瓦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寨子里的人原本是从深山里迁出,建了这寨子。现在都回深山去了,留在这里一不留神就落个妻离子散。”

“那你呢?”

“我家也有人来看了好几次,都没选上。不过我们也打算回山里了,在这儿实在过不安生。想两年前,我们这寨子里还安居乐业,现在没有外患,世道反而变了......”

阿瓦看了孟冬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孟冬向阿瓦道过谢,策马向自己的宅院狂奔而去。

“李叔!”孟冬用力拍门。

“来了,别拍了。”

门打开,一个男孩走出来。

两人同时愣住。

“姐夫!”

“你是小尾?”

才两年不见,小尾的个头已经往上蹿了许多,五官也长开了。虽然还是稚气未脱,但俊朗的脸与小柿子已经越来越像。

小尾回头大喊:“李叔,他们回来了!小闵,快来!”

小尾兴冲冲喊完,随即看向孟冬身后。他打开门张望,道:“我姐姐呢?姐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孟冬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姐姐不在这里?”

小尾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疑问句:“她不是去北边找你了吗?”

李叔牵着男孩打扮的小闵小跑过来:“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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