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就是乱世吗（1 / 2）

“大风起兮云飞扬，人一定要招，不招不行，你也不想想...”

已经十几天了，自打查哥同意招人那天开始，张涯不记得是第几次开会提起这事，反正堂下这些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招招招，当家的你就别念叨了”

“当家的求求你快下令吧，我们知道错了”

“当家的，你就别婆婆妈妈了，咱现在就下山成不成”

议事堂里五十多号人，满脸愁苦的抱怨着，痴儿捂着耳朵到处乱跑，倩娘举着个写着“招”字的竹板在那晃悠，就连挖矿炼铁的姑娘们眼神都有些幽怨。

有一次在吃饭时，张涯让大家举手表决，说大家都是山上的一份子，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这事就不能干，结果这些人也实在，怕招的人多了，粮食不够吃，举手的只有查哥和杨氏兄弟三人，于是张涯开始了长达十几天的思想工作。

这并不是在做无用功，真想下山招人，也不需要这些人同意，主要是想拉拢人心，让这些人更有归属感。再一个，张涯发现举手表决实在是太好用了，原本不肯提建议的这些人，举手表决时什么心思一清二楚。

可惜这个粗糙的山贼小团体，没什么人有政治智慧，当家的都明确表态了，还真以为他们能做主，张涯用稍微柔和的方法，最终还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五侯县，城墙边，原本聚集在这里密密麻麻的难民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城墙上好似漏出墨水一般，留下一道道污痕，显然是经历过一场乱战。

张涯带着十来个兄弟下山，一路上只走偏僻的乡间小道，路上遇到过带着大量部曲逃难的富户，成群结队的难民，还有难民聚成的大小帮派，不过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兵卒。

无论以上哪种人，遇到那些举着“石”或“刘”字大旗的兵士们，第一反应就是跑。上次下山时，那些大一些的村寨，还能勉强自保，如今已经全部成为了废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扭曲，这些兵卒抢完竟还要放火烧村，实在是毫无人性可言。

曾经第一次下山时，他们还讨过几口水喝的一个大村寨，如今只剩下一片漆黑，张涯带着兄弟们躲进了林子里，悄悄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幕，即便见过许多人间惨剧，心情依旧不能平定。

六十来个骑兵，打着“刘”字旗，看服饰装扮，羊皮袄，小发辫，大弯刀，狼尾弓，再加上一嘴的胡话，八成是匈奴人了，如今正三五成群的瞄着那几个在田野里奔跑的村民，好似在比试箭法，村中已经燃起大火，原本躲起来的一些妇孺，经不住热，陆陆续续的冲出来，又被守在外面的骑兵追上，戏耍一番后，随意的砍倒在地。

人命如草芥吗？恐怕连草芥都不如，谁会去虐杀一株草呢。

四五个头目打扮的骑兵正在追逐一个妇人，那妇人浑身黢黑，衣服早已被烧成焦炭，黏在烧烂的皮肉上，此时卷曲的头发还冒着烟，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踉踉跄跄的向张涯这片林子跑来。

让人不解的是，那妇人距离林子足足三百多步，村子西边有壕沟，壕沟后面还有山地，为什么往张涯这个方向跑。

一片坦途，人又如何跑的过马呢，如今那几个骑兵头目正轮流用枪去挑妇人怀中的襁褓，技术精湛，长枪竟没有一下碰到妇人，而那襁褓却早已被扎的鲜血直流了，只是没能从妇人怀里挑出来而已，最后还是一个疤脸小胡子，夹着骑枪，大喝一声，连襁褓带妇人一起挑至马前。

妇人从空中跌落，跑在那骑兵头目马后，仿佛要抢回她的孩子，而头目早就回去跟同伴炫耀去了，妇人跑了几步，绝望的跪下，仰着头大声嘶喊，此时张涯才发现，原来她早已被烟熏瞎了眼。

这些骑兵就像是在打猎，完全一副玩乐的样子，浑身松弛，嬉皮笑脸，连甲胄都没有，衣着也不像其他打着旗号的兵士那样破烂，看来是有些身份。

白家，张涯的大客户白家堡，如今已经惨不忍睹了，原本的坞堡被攻破，那时张涯刚好在附近的小路上，听到动静爬到小山坡开始观看，那是张涯第一次亲眼见到古代战争，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两军互相冲锋，热血沸腾，勠力厮杀。

那白家堡原本只是一个大些的村落，因为白家主是当年关中迁徙而来的书香门第，平日里与人和善，处事公允，颇有乡望，这些日子周边的乡亲父老主动追随白家，建堡自守，平时也像其他坞堡一样，偶尔打劫一下过路富户维持下生活，日子也还过得去。

那打着石字旗的兵卒看起来还不到三百人，衣衫破烂，武器各式各样，鼓角金号一样都没见，只有竖立的一杆杆旌旗，在这些兵卒前面的，是被绳子枷锁栓成一排排的草头兵，也就是从附近抓来的流民，点出八人，让他们抬着锥形原木去冲击城门，还没跑到一半就被坞堡里的弓手射死了。

大旗下面一个身穿甲胄，将军模样的人，见此情形，又挥手点出八名草头兵，赶着他们继续前冲，半路逃跑的被兵卒射死，服从那将领的则被坞堡射死，一波接一波，战争就这么诡异的进行着，接连死了近两百人，木锥附近堆满尸体，张涯在山头上已经完全看不到那根粗大原木的影子了。

也许是箭矢用尽，也许是心有不忍，白家堡开始不再放箭，那将领是个小心的，竟又点出两拨草头兵，抬着巨木冲去，白家堡就这么看着那些草头兵一点点把城门撞碎，似乎放弃了挣扎，城门大开的那一刻，张涯本以为这些兵卒会一股脑的冲进去，谁知道那将领只是派出百人左右，待到白家堡城头出现石字旗的时候，才下令全军进城。

白家堡不大，只有前后两个城门，十几人从后门骑马逃了，那些兵卒也没有去追，不知道白眉生那个老家伙死了没有，至于活着的，大多是些年轻女人和健壮少年，和牛羊一起被栓成一串，拉着几十车货物，不知道将被押往何处，剩下的只有火光冲天，烟云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