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士上下山(2 / 2)

“为何非要下山,可是恋栈繁华?”

云峰真人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是眼睛明亮,颧骨高突,太阳穴鼓鼓的,两颊深陷,一脸络腮胡,怎么看怎么吓人。

“师父,我是有娘的,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不会这么没人性吧,非得让我们娘俩骨肉分离吗”

张涯是动了真感情了,上一世可恶的泥头车,让他无法奉养父母,好在他还有个弟弟,可这一世莫说弟弟,连个亲戚都没有,那些刁民要是看张涯不在了,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倩娘。

噗通,张涯重重的跪在地上,鼻涕眼泪横流,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嘟囔着什么,云峰真人站在那默默的听着,还是一副面无表情。

“师父,不如你杀了我吧,活着不能为父母尽孝,我枉为人子啊~”

张涯双眼通红,满脸泪痕,额头肿的老高,无力的瘫跪在地上,反正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自己师父好歹是个高手,死在他手里也不算白来一趟。

“你已出家,又何来父母”

张涯听到云峰真人说的这句话,猛然抬起头,眼中的绝望和死气瞬间化作愤怒和戾气,腾地一声站起,双拳死死捏住,满目狰狞的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说“老杂毛,我跟你拼了”

“啊~咚~啊~咚~啊~咚~”

一次次大叫着冲锋,一次次被打到墙上,张涯越冲越有劲,越打越过瘾,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明涯师叔好惨啊,该不会被打死吧”

“要不要去叫人啊,这也太残忍了”

“咱要不要先出去,我怕戒律房不结实”

“走走走,先出去”

整整一个时辰过后,戒律房才停止震颤,没了动静,卧房里,满地的汗水和血水掺杂,墙上一个巨大的血水印,墙边还瘫着一个满嘴黑色血迹的凄惨少年,身上的浅灰色道袍染的鲜红,脚蹬在满是鲜血的地面上划出一堆杂乱的痕迹,嘴里发出一阵“嗬嗬”破风箱似的喘息声,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云峰真人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只有袖子上和鞋子上沾了点血迹,气息没有丝毫变化。

“吱呀”房门打开,云峰真人留下一句“引以为戒,勿要再犯”,便转身离去。

等到两个戒律房弟子将他抬回内院床上时,张涯早已经人事不省了,年轻真好,这么重的伤,三五天就完好如初了,跟没事人似的。从那以后,张涯就再也不跑了,老老实实的待在山上,平日里做饭吃饭打坐念经,偶尔还被叫到石榴树小院,也就是现在的酿酒作坊指导工作,平平淡淡,心也静了下来。

“听说北边也要打仗了”

“听香客说了,东太行在打仗,北边也要打仗了”

“听说那些匈奴人好像也起事了”

“我也听说了,檄文发的到处都是,看来咱们这边也要乱了”

“你们几个,自己去戒律房跪香,如有再犯,消籍下山”

三个小道士,饭还没吃两口,就被逮到了,这几天中原大战闹得沸沸扬扬,已经打了好多年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中原仿佛都适应了这连年征战,一开始还是比较讲规矩的,对百姓不说秋毫无犯,起码也能做到视而不见,甚至两军交战时还有百姓在旁边看热闹,后来就不行了,流民,盗匪,乱军,那真是一个比一个没人性,中原现在除了城池坞堡周边还有点人,其他地方早已经寥无人烟了,平民大多都逃亡青州,徐州,南阳关中以及淮南等地方。自从皇帝登基,都两年了,各地依旧动乱不止,西北有个匈奴贵族,原本是朝中大臣,五部匈奴领袖,被派回来整和五部兵马以作支援的,结果还没等去支援,上司就挂了,被手下怂恿着起事,打了两个月,没粮了,一直也没啥动静,听说最近又要起事,还自称皇帝。

听到这些消息,张涯心里五味杂陈,中原内乱不止,看这趋势还要蔓延到这里来,身逢乱世,男人谁不想称王称霸,建功立业,可是连这座山都出不去,平时连个香客都不让见,又如何成就一番事业,最担心的还是倩娘,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田峣公子送来的”

明木小道士送来一封书信,这信纸还是张涯研制的青竹纸,不过看这质量,配方有所改进,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拆开火漆,上书:

“吾友俊竹郎,见信如唔,三月未见,一切安好?今岁七月,朝中大变,洛阳已非善地,故而未返,国色天香之法,未立寸功。

令堂之事,多有亏欠,其于日前,已星夜返回清河,沿路护送,安全无虞。

谨此奉闻,勿烦惠答,挚友峣”

经书念的多了,身上自带一种出尘气,遇事也不慌乱。思忖再三,起身离开蒲团,自卧房行至堂中,冲那两个长寿山的师兄道

“我要拜见师父,烦请师兄通传一声”

那两个劲服大汉,对视一眼“师弟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张涯被带着去了师父所在的庭院中,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开口说了一句“师父在上,徒儿想拜见云游真人”

云游真人乃是金牛观主持,平日里只在主峰修行,不问庶务,偶尔会有香客拜访,也是随心情见或不见,但在这金牛观,却是没人会无视他,几乎所有道士提起这个主持都神色恭敬,钦佩之至。

云峰真人看了眼张涯淡然的神色,也不开口询问,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练着功,张涯自己寻了个蒲团坐下,盘腿坐着,闭目念起经来。

从早上坐到日中,云峰真人总算练完了一套《二十四桩功》,张涯也看过这本功法,奈何完全练不了,并不是内容晦涩,难以理解。而是太详细了,全书近乎用大白话写成,还有详细的功法图录,每一个动作都描写的非常细致,用哪里发力,配合什么样的呼吸吐纳,可谓是一目了然,功法也极其完善,从怎么打熬体质,用什么药,到几岁练什么功,练多少时辰,平时念那些经,几点睡几点起,吃什么饭,可谓是无所不包,十年方才小成,寻常人根本吃不了这个苦,像之前那田公子的跪地起身就是“二十四桩功”鹤行桩的起始动作,全套桩法二十四式,少的三五个动作,多的十几个动作,没有一个是张涯能做到的。

真如观,尚玄黄之色,金牛山最高峰,山腰处有农田数顷,田中有农夫劳作其间,朴素的真如观中,云游真人坐在庭院的一处石阶上,一边用瓢冲洗,一边用手揉搓着脚上的泥,留下一地泥水。

“哎,明涯小子是吧,过来坐,田里豆角熟了些,一会给你摘点尝尝”

张涯看着眼前这个邋遢小老头,乖巧的坐在他旁边,接过他手中的水瓢,帮他倒起水来。

“小疯子,别在门口站着了,你也进来坐吧”

云峰真人在院门口站的笔直,闻言一脸难看的走过来。

“板着个脸干什么,你这家伙收了个好徒弟啊,一身本事可比你强多了”

邋遢道人清洗完,甩了甩手上的水,又随意在灰麻道袍上擦了擦手,卷着裤腿,抬着脚,就要这么晒干脚上的水。

“明涯小子,《静虚经》念的怎么样了”

看着这个摆出怪异姿势晒太阳的老道,张涯也没有奇怪,这老头许多年前就是五气朝元境界了,现在已经80岁高龄,头发还有一半是黑的,修为高深,待在他身边有一种身处大自然般的自由舒适之感。

“听云岩师叔讲经月余,多有明悟”

“你看看,小疯子,什么叫蕙质兰心,这就是了,一个月就能明悟,多好的苗子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站起来在云峰真人头上指指点点,由于云峰真人身高近两米,云游真人跳着高也够不着,云峰真人只好无奈的弯下腰,方便他手指戳自己额头。

庭院里暖风徐徐,虽然已经入秋,天气却依然酷热,只有偶尔刮起的一阵凉风,吹的人一阵冷颤。

临近傍晚,从庭院里聊到卧房中,最后一脸严肃的云游真人才挥了挥手,略显落寞的说了句

“小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一会我去祖师堂,把你名字划了去,以后你可就不是我金牛山的人了,其他的恕贫道无能为力”

张涯上山之前,用香皂,香水两种制作方法赠予田大公子,甚至还抄了一首诗送给他,托其送了几封书信,分别送往,九州帮、有家客栈、校书巷、鱼水胡同这种地方。上山前做足了准备,给自己半年时间,如果出了意外,那制酒之法必能传遍天下。

想达成目的,就要别人正视你,想要别人正视你,你起码要有对应的实力,哪怕鱼死网破的实力,一味的挣扎或恳求,只是徒劳。

倩娘回村的消息传来,意味着后手已成,不光是砌在墙里的配方,还有拼音写成的配方,九州帮的船伙、有家客栈的掌柜、校书巷的鸨母、鱼水胡同的人牙子,此时都拿着手里的俊竹郎书信,看着上面写着的一百两银子,多少有些心动。当年乙字区也算是人才济济,各行各业的精英欢聚一堂,让张涯长了不少见识。

张涯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背着行李,再一次站在写着金牛山三个大字的山门处,神色一阵恍惚,来时刚从采石场出来,晒的浑身黝黑,山上呆了近半年,整个人白净了许多,加上那出尘的气质,竟多了几分贵气,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下马镇,来客楼。

“小二,附近可有车马租赁”

“客官里面请,小店出门左转五十步便是九州车行,不知道客官想来点什么”

张涯吃饱喝足,又要了些干粮咸菜,灌满水囊,租了匹快马,一路疾驰,向上阳郡城奔去。

本来造型是挺酷炫的,想象着一身白衣,骑马飞驰,纵情狂奔,侠客味十足,可是这不会骑马是个问题,一开始还跟店家嘴硬,想着骑着骑着就会了,可人家店家是什么人啊,看那四肢僵硬的样子还能看不出来?所以在张涯跑出不到二里,摔了几次,白袍都快摔成灰袍了,一个车行马夫才慢悠悠的载着人过来把马牵走,换上马车,又好生劝阻,才把一脸尴尬的张涯拉上车,疾驰奔向郡城。

先去艳阳楼找田伯光取了些钱,又在城中转了好几天,才把之前散出去的书信收回,等事情忙完,又马不停蹄的直奔五侯县清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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