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士上下山(1 / 2)

原本宽敞无比的花药房此时显得有些拥挤,门口站了两排劲装大汉,席间六七位舞女,左右墙边坐着一排乐师,管笙鼓琴,吹拉弹唱一字排开,原本打斗的一地狼藉也恢复如初,除了张涯脸上的青肿和田伯光略显怪异的坐姿,完全看不出之前发生过何事。

这贵公子乃是田家子嗣,考评得了个上中,不久前在中原一个县里任县令一职,田家这一代最高官职是当朝尚书左仆射,辅国将军,像这种大族优秀子弟甚至不需要就任,一般是派一个附庸小家族的心腹去处理政务,平日里都是呆在京都,美其名曰,相交知己难别离,实际上却是,必须交朋友,混名声,选官的主要标准就是你平时跟什么档次的人一起玩,再就是亲自盯着万一哪里有缺,好及时运作,不然就得等任满考评才能平调,难有寸进。

这贵公子田峣有点不务正业,之前几年在京城一门心思的追求王氏女,最近无意间得知了香皂这东西,就想着借花献佛,遂传书让手下操办此事,一个小小郡尉和郡司狱,还不是大开方便之门,就连太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峣也很懵,本来只想弄个小小的香皂配方,他又刚好回乡,于是见猎心起,想见一见这名气不小的俊竹郎,毕竟还是同郡,未尝不能收入麾下,可是在得知了他还有烈酒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就凭你这身世这相貌,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追小姑娘吗”

张涯看着这个唇红齿白,星眉剑目的田峣公子,不忿的说了一句,这家伙白白净净,气质儒雅、身手了得、家世不凡,怎么就是个舔狗呢。

“心慕王小姐的又不止我一个,这不是想着投其所好嘛,这香皂如此受欢迎,想来王小姐定会心喜”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优雅贵公子,现在扭捏着像个小媳妇,那原本白皙恬静的脸上,粉红一片,左手还藏在桌下,紧张的揪着衣角。

张涯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喝了口酒,噗,立马又喷了出去,这什么玩意,又酸又涩,还有股子馊味,一口喷出一道彩虹,那几个身披彩带霓裳裙的舞者被喷了一身,赶忙优雅的退到一旁,满眼幽怨的看着他。

“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回头田大公子会赔你们的”

“你们先下去吧”

田伯光挥退了众舞女,又吩咐四周接着奏乐。

“这也叫酒吗”

张涯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头一回喝这里的酒,非要形容的话,那味道就像没有气的热啤酒似的。

“现在你知道那金牛山为何找你了吧”

那田公子看着张涯的囧态,偷偷放下手里的酒杯,叹了口气说道。

“我这里是小事,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金牛山吧”

“和你一样,给配方还不行吗,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就是了,他们一群道士还能比你们侯府更霸道?”

张涯一脸不以为意,反正都是给,给谁不一样,田公子看他这表情,想了想还是出言劝道

“你想的太简单了,想必你也听过神仙散吧”

“听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田伯光领进来几个侍女,轻手轻脚的擦拭着木板上的酒水,又给案几上的瓜果菜肴换了一遍,等到众人退出去,田峣才开口。

“时人服散,要辅以淳酒,而你酿的酒又猛又烈,正是行散之绝配良方,又岂会不惹人觊觎,又岂会任由此法流传?”

辞别了田峣这个舔狗大公子,在楼下看到那个等着自己的锦衣玉带小道士,张涯只好默默的上了马车,直到天黑,才出城行至金牛山山门,山脚下是个热闹的镇子,名为下马镇,这镇子比五侯县繁华多了,天色刚刚变暗,六街三市就挂起了灯笼,两侧商家更是灯火通明,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交至,马车拥簇,茶水,果蔬,点心、小吃,摊连着摊,衣裳、首饰、奇珍、古玩铺连着铺。

穿过下马镇,脚步不停,连夜上山,踏着平整的石阶,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我要做..道士。

这金牛山名不虚传,三步一个石灯笼,五步一个歇脚亭,个个雕刻精美,狼虫虎豹,鹿狸麂獐,各不相同,仿若活物,上到山顶,眺目望去,仿佛山间火龙蜿蜒,,又似黄绳连着金殿,九峰之中,只有五个宫殿群,除了主峰真如观,还有外门四殿,其中最亮的那个,便是传说中的黄金殿。

此时张涯躺在房中,看着伺候自己的那个侍女青慈,一脸无奈,谁能想到呢,这鬼地方还是个论道圣地,论阴阳之道,黄金殿所在的这座福全峰上最多的竟然是道姑,道姑各个都有自己的小院,邀请同道中人一边服散一边载歌载舞,彻夜狂欢。

道姑多,那达官显贵,清流名士自然是蜂拥而至,嫖妓会败坏名声,跟道姑谈玄论道就是雅事了,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道姑的,除了论道谈玄,文采斐然以外,普通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然也要有所精通,最主要的是要有名气,或者是名妓名流,或者是破家小姐,甚至还有王孙贵胄。像张涯的邻居清欢道友,原本就是本地名妓,曾经也轰动一时。

天色微微亮,张涯就在青慈的服侍下洗漱更衣,换上了那套晃眼的蜀锦道袍,头戴逍遥巾,跟着小道童经过好几道园庭回廊,来到了殿前广场,昨夜经过广场都是绕行,没有看到黄金殿的模样,现在站在殿门口才有心思慢慢打量,青石地板,泥塑雕像,黄布案台,青色蒲团,除了高大宽阔些,倒也没什么出奇,跟想象中的珠光宝气,黄金遍地完全不同,几十位盘膝打坐的弟子,坐姿端正,神色凌然,低着头掐诀颂经,等到早课完毕,上首的云岩真人才抬手让张涯进去,在众人面前给张涯介绍起来。

“这位是我师兄云峰真人,才智过人,威仪可法,通道明德,明罪福因果,掌戒律之重任,日后你便入他门下,掌福全峰典造之职”

随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繁琐礼仪,磕头上香,宣誓诵经,换了两套衣服,从前殿拜到后殿,还专门去主峰拜了天尊,又在主峰那朴素的小广场上昭告了黄天后土,忙活了半天,终于师父云峰真人赐了道号,这才被送回到小院。

小院有个很大的后花园,杂草丛生,荆棘遍地,还有几棵石榴树,看着不高,显然是栽了没几年。

“张师叔,你可回来了啊,我们都在这等着听你吩咐呢”

“去去去,忙活半天,我还饿着肚子呢”

刚进门就被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道士拉到了后院,指了指院子里的十几个外门弟子,此时他正一脸正气的催促张涯。

“青慈,拿我牌子去火房弄点吃的来,多弄点,我饭量大”

吩咐了一声,张涯拎出一把椅子,随意的坐下,靠着椅背,打量着院子里的这些人,上午忙活了半天,头也磕了,文书也签了,籍贯也改成了福全山,现在也算是正经道士了,又任了典造,别管是造什么,哪怕是专门造酒,那也是典造,名义上掌管着整个福全山的伙食,虽说连吃饭都不准出院门,可比起这些外门弟子自然要强的多。

外门弟子平日除了做功课,还要做些杂活,跟仆役没太大区别,年岁大了就消籍下山,俗称还俗,大多是些养不起的人家送上山来的孩子,又能吃上饭,又能认识字,还不耽误娶媳妇,十分划算。

“先给我找点果子垫垫肚子吧”

张涯冲清秀小道士说了一声,又转身吩咐剩下的几个人。

“你们几个,先把后院的地整平,那几颗石榴树记得留着”

张涯坐在椅子上,跟旁边清秀小道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自打跟田大公子交过手,才知道这世界原来是有武学的,那田大公子跪坐着一蹦三米远,还能在空中翻跟头,这完全超乎常理,张涯也尝试过,差点把门牙磕掉。

“什么叫我不能习武?”

张涯一口吐出嘴里的西瓜,情绪激动的坐起来,本来听他讲的好好的,什么这个大侠,那个高手的,小故事还挺精彩,就问了问哪里能学,结果来了一句你不能习武。

“你先别急,小道士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习武”张涯拨开伸手想帮他擦嘴的青慈,有点紧张的问这个小道士。

“咱们真如观五峰,金牛峰主观,次峰长寿殿都传授武学,只是都需要从小练,筋骨定型了就练不成了。”

听到这里,张涯又不甘心的问“难道没有什么招式是我这个年龄可以练的吗”

“招式?什么招式,他们练的都是《小自在功》和《九转寻虚功》,从小就得打熬筋骨,八岁正式修行,最快也要十年才能入门,据说练到大成可以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倒是没听说有什么招式”

“比如名字很厉害的那种呢,降龙十八掌,大力金刚腿,一阳指,六脉神剑啥的”

张涯仿佛看到一个充满刀光剑影,恩怨情仇的江湖向自己挥手道别,转身左脚踩右脚腾空而去,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嗯~我想想,好像还真有”

“来,好师侄,你快请坐,吃块西瓜,青慈别给我扇了,扇子给我,赶紧给咱师侄捶捶腿”张涯站起身抓着这小道士的肩膀,一把按到椅子上,十分狗腿的从桌子上拿起一块西瓜塞到他手里,又是揉肩,又是扇扇子的。

“不着急,慢慢想”

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汗水打湿了道袍,偶有一阵风吹来,让人感觉心旷神怡,院子比较大,光是蒸笼火灶就建了八个,还连着个大水池,这个小院已经不属于张涯了,屋舍全都改成了仓库,十几个劲装汉子驻守,外面还有巡察定时巡逻,只是不知道那石榴树上结出的石榴以后会便宜谁。

“放开我,我要见殿主,我要见殿主,我为道观立过功,我为道观流过汗”

“师弟,别这样,这都第几次了”

小师侄说的没错,这群家伙确实力大无穷,张涯好歹也算个八尺壮汉,三两下就被擒住了,跑又跑不掉,打也打不过,此时正被拎着,任凭如何挣扎,那俩劲服汉子根本纹丝不动,拖着就往内院走。

自打搬到内院,日子彻底变了,侍女没了,内院不通后山,连小曲都没得听,晚上还得跟几个师兄睡一个房间,白天早中晚还要跟着念经,念着念着就想倩娘了,也不知道她到上阳郡没有,新宅子住的舒不舒服,那些丫鬟仆役看不懂她的字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欺负她。

自从上次跟田大公子交易之后,提了一堆要求,全都关于倩娘,还让他帮忙递了几封信,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张涯有点坐不住了,再一次起身朝门外冲去,被抓回内院,总好过跟着去做饭。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便宜师父来了,“嗖~砰~啪~”得,这次想回内院都回不成了,戒律房跪香去吧,一跪一柱香,一米半长,两三指粗,没两个时辰烧不完,旁边因为嬉戏打闹,衣衫不整,或者吃饭时碗筷摆放不合理被罚的弟子,人家那细香十来分钟就烧完了,跪完香还跟张涯打招呼呢“师叔不愧是云峰真人弟子,连跪香都比我们厉害,佩服,佩服”,气的张涯牙根痒痒,要不是旁边戒律房弟子看着,非得…。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还敢”

“跟我过来”

不用好奇,戒律房也有卧室,值夜弟子睡觉的房间,为了夜里添油和防止走水设的,小小的卧室里,张涯直愣愣的站在云峰真人面前,满脸倔强,没有丝毫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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