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聚散有时(1 / 2)

元月的前两日开始下雪,雪下了一夜。

第二天正是年夜,小月醒得早,模模糊糊听到小喜已经起了,正和外面的人说话。

屋子里前一晚烧的火炭早灭了,冷得很。她不舍得起来,却又想看雪,就披着被子悄悄爬到窗边,拉开一点缝往外瞧,院子地上白茫茫的一片,中间一溜脚印,是小喜姐留下的。

这雪积起来,空气里的鱼腥味也被压住了,清清冷冷的香。

小月狠狠嗅了下,脑海里无端现出一片开着青白色小花的树林,那些小花一簇簇地互相压着,风过的时候颤颤巍巍地立在枝头上,恬恬淡淡的香味里又透着些苦……

“冷,冷……快关上!”阿珍在被窝里喊。

“外面的雪,把地都铺满了!”

阿珍也裹着被子挪到窗口边,朝外头看了一眼,“这雪下得好大!”

说完又躺回去,“再睡会儿,快把窗关上,冷死了!”

“我也冷!”小月关上窗,裹着被子挤到阿珍身边,脸朝着她,两手拢着被子,还阵阵地打战。阿珍睁开眼,眼前蓬松着头发的小姑娘,软软地靠着自己,心头一柔,于是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一角压在她身上,又伸手把她抱到怀里。

“咱们两个挤挤就不冷了!”

这时候,背后又伸出条手臂来,把她也给抱住了,却是蛋儿。

“我也要和你们挤一起,我也冷!”

这是大家在小院里过的最后一个年。韩先生说,过了年,他们就要离开了。

大家虽没有明说,但在准备这次的年夜时都格外尽心。小喜提前泡了屠苏酒,还托人凑齐了春盘需要的各样鲜蔬,小月和阿珍从没见过这样的菜式,第一次看见红红绿绿的被切成细丝,摆作一盘。小喜又在锅子上摊饼,饼做得薄薄的,两个小姑娘守着炉子,兴奋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到天将黑的时候,韩先生在屋子里生好了炭炉,小喜把煮的鸡煨在屋里的炭炉上,满屋子的香气。

大家摆好桌子,等秋娘回来就开席。

怕大家饿了,小喜又给大家发了瓜子和花饧,花饧加了花生碎,咬起来又粘牙,又酥香。小月嘴馋吃得最快,吃完就窝到还没吃完的脚边,一遍遍问,“好吃吗?甜吗?”

孩子们都知道她想什么,都笑着不理她。最后她只有眨巴着眼睛守在小喜脚边,小喜看她像只小狗似的瞅着她的手流口水,于是一边笑骂,一边把自己才吃了一口的花饧塞进她嘴里。

蛋儿在一旁抗议,“小喜姐偏心!就宠小月!”

直等到天全黑了,秋娘没来,去接她的小路子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把小喜叫到一边,往她手里塞了个手帕包,小喜展开来看,却是一两银子。

“她说她不来了,这是她的赎身钱。”小路子小声说,恰被上前询问的小春给听见了。

小春急道,“我前次问她,她说得好好的,要回来同我们一起守岁的。”

小路子冷哼,“她如今是体面人了,哪还肯和我们一起吃年饭。”

“你胡说,秋娘不是这样的人!”

“我哪里胡说了?我在外头等她,等得脚都快冻没了,她从里头出来,和几个娘子一起上了有钱人家的车马,我上前去,被那赶车的拦住了,我喊她,她也不下来同我说话。”

“胡说,胡说,你定是看错人了!秋娘不是这样的人,我去找她!”小春说着就要披衣往外走。

“回来!”韩先生发话了,“她若愿意来,自然会来的。”

“对对对!”小喜赶紧来打圆场,“她定是有事耽搁了,咱们不等了,我给她留着菜呢!我们先吃!”回身小心把手帕包收在了怀里。

孩子们帮忙摆好碗筷,回头看小春还气鼓鼓地大红着脸站在门口不动,另一头小路子也窝在火炉子旁边暖手脚,一屋子沉默。

小月跑到门边,轻轻抱住小春。小春身体动了动,她抬着小脑袋看她,“小春姐,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小春起先仍不说话,阿珍和蛋儿也上来,一人抱住她一条手臂摇晃,“好姐姐,吃饭吧!”

小春无奈,又听二饼在旁边喊,“小春,过来!”才终于被她们又拉着回桌边。

小路子也被劝回来,众人在桌前坐下,小喜给每个人都倒了小杯屠苏酒。

十几道菜被摆在三个有大有小的桌子上,韩先生举杯,小喜和孩子们也跟着。

“一年过去,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韩先生有些感慨。

“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会明白,人和人萍水相逢,能同路一程已是缘分,合则来,不合则散。生死尚且有时,又何况聚散?”

韩先生将手中的杯盏高举,“祝秋娘,也祝我们,新的一岁,康泰、平安!”

……

年夜后的清晨,天微亮,众人背起早已打包好的行装,登上南下的一艘商船。

商船要经南海去往下洋运货,因船上的大总管乃是韩先生的故旧,又给了些船资,遂同意搭上众人。

之所以往南走,只因百业障目的势力主要盘踞于雄红、隆北等大城。南方原本是庄老的地界,如今庄老被带走,短时间里应还未有人能全盘接手。

就韩先生探听的消息,采诗门在南地的布置尚未恢复,而采诗主要做的就是情报买卖,连采诗都未恢复,那就相当于如今的百业障目对于南地的情况就如同聋子瞎子。

如此一来,南地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安全的。

因仓房不够,且沿途须停靠几座大城,怕城防检查生出事端,故众人都被安排在甲板下的货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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