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月阿珍(1 / 2)

那两个商人也没全然胡说,城外确实来了不少灾民,连年来又是旱又是涝,好容易种下去点东西,不是被干死,就是被洪水冲走。

一饿肚子,铤而走险的人就多,那些人起初抄起农具打家劫舍,你都不能怪他们穷凶极恶,也都是为自己那口,为家里老母妻儿的那口活路,生死面前,是非道德都被搁到一边。

但抢啊杀啊的,手上的血沾得多了,心里头原来那点可怜的光就暗了,每天有吃就吃,不管吃的是不是人肉,每天有喝就喝,不管喝的是不是人血,没有酒也能醉生梦死,只等天来收,今天不收,明天照旧,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这年头杀人的杀人,吃人的吃人,卖个孩子,那是给孩子找口饭吃,人还要夸一句爹娘心善。”

“把孩子卖了还是心善?那心恶的呢?”小月不解。

“哎……你们两个小丫头,那是没见过真正过不下去日子的地方。碰上真饿得狠了,你的孩子,我的孩子换一换,晚上烟囱里就能传出肉香来!”商人摇着船,没回头。

阿珍朝小月又靠了靠,两人一起扭头去看对岸。

对岸是年城,她们从没来过,第一次看见乌黑的瓦,飞翘的檐,雕着花的窗棂和石头造的桥。

那两个商人却没有进城的意思,只带着她们驾船沿着河,继续往东去。

商人突然指着对岸沿河处破败的篷子对她们说,“那些就是灾民,原先我们还从那里带孩子走,如今也不去了。前两日年城的城主明令了灾民不能进城,朝廷拨的救济粮也迟迟不来,我看早晚要出事。”

“你跟她们讲这些做什么?”原来在休息的另一个商人从篷里头出来。

“没什么,随便说说。”

这样走了两日,来到一座大城,其中一个商人先上岸,半个多时辰后回来了。

“成了?”船上的商人问。

“成了。”岸上的商人回,伸手拍拍肩上的褡裢。

她们两被带上岸,转手交给另一拨人。起先买他们的汉子结清帐走了,也没回头看她们一眼。

小月和阿珍傻傻站着,看他们远去,那些和他们一起走出村子的画面从眼前经过,渐渐又恍惚起来。直到这一刻她们才明白,从此大河、小泉可能再也回不去啦!

贩子把她们和一群孩子关在一起,里头有几个灾民的孩子,也有几个像她们这样的。

歇了一夜,第二天就赶着他们上路,所有人都被串在一根绳子上,贩子骑着骡子在前头走,他们一个挨一个跟在后头。

每天她们只能吃上一顿,好在这一顿还能吃饱。如此走了四五日,空气里有了咸咸的腥味儿。

走到傍晚的时候,终于又看见了城门,但没赶上进城,晚上不得不露宿在城外。大一点的男孩子把篝火边的地方都占满了,小月和阿珍被推出来,只能互相抱着缩在一棵树下,半夜里起了风,两个人冻得抖成一团,快天亮的时候阿珍发烧了。

一早上,贩子带着手下人走到孩子里头,一个个提起来看身板,又用湿布给他们挨个擦脸。

手下人先给阿珍擦了,似乎犹豫了,但见她病得怏怏地直不起腰,就把她抛下,又去给小月擦,擦完就要把她拉出去,和之前几个被挑出来的一起。小月见要和阿珍分开,就不肯走,那手下人骂她傻,“挑出来都是卖到大户人家做小主子的。你不去?”

小月坚决摇头,那手下人瘪着嘴摇头,也不坚持去拉她了。

最后被挑出来的有七八个,跟着贩子走了,其他人继续串在一根绳子上。

小月身后跟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瘦得跟猴似的,前天晚上,抢过她一瓣饼。

小月低头往前走,就觉得自己背上被重重戳了两下。她知道是那男孩,也不理他。

“喂,我说你……”小男孩凑上来小声道,“我昨晚上都看见了!你别装,我看得真真的。”

小月还是不理他。

“喂,你听见我说的了吗?我真看见了……你身上藏的那个白花花的。”

小月背一僵,但还是没说话。

“嘿嘿……我说吧!我不可能看错的!”

“你分我一半。”

“我说,你分我一半。”

“你听到没有?”

“没听到。”小月扭头回了句。

“哼,没听到。我总有法子叫你听到。”说着,在小月的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

小月吃痛,却没叫。

“听到没?我说你听到没?”

小男孩边说,又伸手来拧,小月错开胳膊,扭头就咬,男孩也没想到这姑娘说张嘴就张嘴,手没来得及缩回去,正被她狠狠咬在手指上。

男孩“哎呦呦”地喊,前面的伙计回头过来,小月却又装着没事似的低头走路,男孩指着她喊“她咬人,她咬人!”

那伙计却不停下来,只压着声音训了一句,“闭嘴!”

一行人转到开阔处,里头搭了几个临时圈栏,围着的有驴也有羊。圈栏间熙熙攘攘,正做着买卖。

伙计把他们带到一片空地上,给他们一个个排了位置,健壮的男孩站一边,小姑娘站在另一边。

那猴子样的小子也没被安置在男孩里面,倒和小月她们站在了一起。伙计又拿了把草标来,给每个人头上都插了一支。

就这样从早上站到中午,健壮的男孩都被挑走了,小姑娘却没什么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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