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愤怒的青鸟(1 / 2)

离开两界井,唯一可以追踪的只有眼前的一点命光。

青鸟不明白,这命光为什么不在王女身上,而是独自倏忽东,又倏忽西的乱转?如今也来不及再回去质问那老头,只求这看起来同样不怎么争气的东西,能把自己的主人给找出来。

人间不同上界,越靠近地面,灵力就越是稀薄,青鸟的体型越飞越小,颜色也变得逐渐晦暗,等到了能够着枝头的高度,它已变成一只青鸟不似青鸟,麻雀不像麻雀的小东西,只是肚子比普通的麻雀要鼓上一圈,两只小翅膀扇起来就尤其地吃力。

偏这时候,那原本还不干正事儿的命光,仿佛小狗闻着味般突然来劲了,扭过身就一通暴走,青鸟振奋着小翅膀一路尾随,晃过街巷、越过屋瓦,一头往下扎,眼看要落在河里,又突然转向,贴着河面疾行……

多少年没这么拼过老命了,青鸟奋勇着小翅膀,几次差点撞在房檐上,心里痛呼:“粑粑你个小虫子,你给老鸟等着……”

可面对小红点的刁钻走位,却又实在莫能奈何,终于在一片院落前失去了命光的踪迹。

蔫蔫儿地找了棵病树歇脚,却见不远处一个院子里灯火通明,不时有人声高高低低地传出来,没过多久就有婴儿的啼声响起。

青鸟心下一惊,难道王女已投生了?正想再飞近细看,却见那院子的屋顶上,升起一点银白色的光来,那光点悬停在屋顶上方,向周遭投射的光晕如同五片半透明的花瓣,远看就像一朵初开的梨花。

青鸟看得惊奇,却又见一点红光从屋顶上升起来,这红光忒地眼熟,不是它刚才到处找的命光又是什么?

只见那命光,又变回刚见着时那副犹犹豫豫的窝囊样子,绕着梨花转了一圈,却不敢靠近。

莫非这梨花就是王女的仙魄?

青鸟知道离开两界井后,服用过宾草的仙身会渐渐消散,最终凝成的仙魄会跟随命光投入肉体凡胎之中。

若这梨花真是王女的仙魄,虽未能把王女囫囵个的追回去,但能在她投生前把仙魄带回去,也算是个交代。

遂重又斗志昂扬起来,振起两只小翅膀,准备来个拔地而起,临空盘旋先起个范儿,再扎个猛子,来个仙鹤点头,一口衔住仙魄,顺便一招排云脚,把那害它好追的命光踹飞。

可惜它计划了一切,却忽略了自己如今的实力,两只小翅膀一扇,速度不快,声势却不小。

被它这阵仗一惊,那命光吓得二话不说,背起梨花就走。

青鸟还没把自己拔起来,就见那命光顶着梨花先跑了,赶紧掂着肚子追上去。

这一回小红带着小花终于没绕弯路,直接跳进河里。青鸟不能下水,只能干瞪着眼贴水缀着,不知不觉四周灯火渐渐寥落,眼看已经跟到了城外。

城外河道渐宽,两岸群山延绵,当晚又月弯星稀,小红带着小花潜在不深的河水里,就像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青鸟追得从容起来。

且人迹罕至处灵力充盈,它两翼的羽毛也丰满了不少,正好整以暇地预备伺机瓮中捉鳖,却不想山上传来一声哨响,青鸟头一歪,竟睡过去了,但也只是一瞬,惊觉飞升而起,眼前却无端生出数条横过河道的巨大树杈,左支右绌险险避过,没时间细究缘故,正准备迎头去追,却见原本平缓的河水汹涌起来,乱波陡生,疾浪翻滚,好好的清流被打得浑浊一片。

青鸟气苦,想飞到高处先辨明方向,却又不知哪里压下来一朵黑云,它飞到哪儿,那云就跟到哪儿,稍有停留就被那朵云整个裹在其中……几百年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青鸟嗟叹人间实在太险恶,老鸟心都碎了……

正被折腾得看山如山倒,见水如流萤,忽窥得左近的小山头上站着一人,小山头上别无它物,唯有一棵远看枝桠稀疏的小树,那人就站在树下,手里还举着一盏纸灯。

青鸟心叫奇怪,然并未细想,还预备继续去寻那命光和梨花,却听耳畔一声“来”,自己一扭身,竟直直地朝那山头飞去。飞出几丈,青鸟才惊觉,自己莫不是中了言灵?还想往回走,身体却已不听使唤……

年城外,老山连绵百里,谷中有一大河,名唤善涌。

山中有妖,鲜有人居,仅临水处有民结庐,以渔为业,三两户即为一村。

上游大村,人称大峪,下游小村,人称小泉,两村聚众之数不足百人。

当日,小泉村里一户人家,妇人生产已有两日,村中没有稳婆,其夫寻医未归,妇人躺卧榻上,此时已气若游丝。

“估计是不成事了,我刚才听那肚子,只有一道脉声,看来里头怀的是个死胎。”

“哎~也是可怜,嫁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瘦成这般模样!刚来的时候,原也是个模样标致的大姑娘。”

“我们都是这样的命,生个孩子就是投次胎。”

“我看我们这样的人,还不如不生呢,生下来也就过这样的日子,苦得没了边……”

“你不生,你家里汉子能同意吗?没有孩子,等你们老了,下不了水了,谁来养活你们?”

“养活?说得好像如今我们就能养活自己似的。”

邻家的几个大姐聚在妇人榻旁守着,几个头凑在一盏如豆的油灯下,你一嘴我一嘴的也不停手,还缝补着膝上的破衣。

“人家说虾有虾路,蟹有蟹道,也是我们小泉这几家都没什么本事!大峪村那个木家,本来没生出儿子,大家都笑他。如今几个女儿长大了,都从城里招的女婿,女婿一个赛一个能干,水里的活儿,地上的活儿都能干,如今日子过得可好了,大女儿前段日子还生了个胖小子……”

话没说完,就被旁的妇人杵了记在腿上让她闭嘴,又使眼色让她看床上,却看那待产的妇人眼角一行泪,正悠悠地往下淌。

“石头家媳妇儿,去打点水来,给她擦擦吧,你看这汗呀!”一位年龄稍长的妇人说道。

石头家正是刚才议论上游木家的,遂尴尬起身,出去烧水去了。

那年长的放下手中针线坐到榻上,替那妇人拢了拢头发,“咱们这辈子都苦过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下辈子也该我们享福了。你家里的那个身体还强健,你也不用记挂他,如果撑不住就放手吧!奈何桥上走一遭,回来找个好人家。”

床上的妇人睫毛翕动了两下,眼睛微微睁开,里头已经没了光,看着床前平日相熟的邻里,开合着嘴要说话。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