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结临羌城一(2 / 2)

按湟水的习俗,凡是生病了没有疗愈希望的,他们会以病死为羞耻,每当病重到了危急关头,就用刀自杀。我翻身下马,上前查看,只见一壮实大汉,三十上下年纪,面容似笑非笑,眼中有泪,双手抱头,绻成一团跪于地上,膝盖前摆着一把尖利短刀,旁边围着他的妻子和三个半大小子,眼中尽是恐意,大汉对面是为他举行仪式的族长,正手持黑牛角在召唤神灵,为男子死前做祈祷,我仔细看了看大汉的症状,心中有了主意,上前问询:“这位大娘,请问你家相公还有什么起病的症状?”

“我爹耕地回来后,就突发这样的恶疾,发热又怕冷,头痛,嘴巴合不上。”大汉老婆没理我,估计认为我也是个小孩,倒是她最大的儿子回复了一句。

“慢着,大叔,你把脚底伸出来我看看”族长见我问话,中止了仪式,大汉伸出脚板,我蹲下去仔细观察,脚底中心处有一伤口,已经红肿有脓血。

“大叔,你是不是被铁条刺破脚底的?”大汉见我问话有谱,猛然点点头,这症状:恶寒发热,头痛项强,继则出现阵发性抽搐,呈苦笑面容,牙关紧急,角弓反张,手足肢体痉挛,皮肤破损。这分明就是医书上记载的破伤风,如果是这种,并不难治疗,为何要寻死。

刚好我随身带了玉真散,因为我从小兴趣广泛,喜欢跟着爷爷曾经的护卫老张头身边玩儿,老张头既是爷爷的贴身护卫也是军医,爷爷仙逝后,老张头留在府中颐养天年,平时会在地上用石头跟我玩,教我行兵布阵,也会教我医药,因为爷爷交待过要好好善待老张头,刚好老张头也喜欢我爹多一点,所以在我们六房后院专门劈了一处静院给他养老,大家都也不敢去打扰老张头,只有我顽皮,五岁时捉蟋蟀,被一只蟋蟀王引到后院,彼时老张头正在煮茶,我闻到茶香中还夹杂着一股焦香,蟋蟀王也顾不上了,定定看着他问:“伯伯你吃什么啊,能给我吃吗?”老张头哈哈大笑:“当然可以,你是六房的老几?”

“我是阿满。”阿满是我的小名,爷爷给我起的。

老张头听罢又笑眯眯用手摸摸我的头发:“原来阿满都这么大了,那你可不能叫我伯伯,要叫张爷爷。”

当日,我留在老张头那里吃了他自己做的两块焦香焦香的烧饼,然后为了美味的烧饼,我经常溜到后院找老张头。后来他不止教我哥哥们在府里师父没教过的兵法,还教我医术。爹爹知道我去找过老张头,只说别太打扰张爷爷休息,也不让娘亲制止我。

“这病我能治!”族长见我制止仪式,只碍于跟随我的侍从和马车,认为我们是有来头的,才愿意让我中上仪式。

现在见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小子大言不惭,出口就说能治好这怪病,不由自主喝止我“这位小公子,我们还在举行仪式,请不要打扰我们的神灵。”

娘亲也下了马车走过来,“满儿,赶快上马,我们还要赶路。”

“娘,这个病就是破伤风,我能治,况且我带有药,张爷爷配给我的,怕我经常弄得满身小伤口,万一有意外,所以随身带着药粉。”

娘亲怕我惹事,也知我不是会乱来的人,看了眼前大汉的情况,又看了看他家的三个孩子。

不忍心阻止我救人,对着族长说:“这位老伯,我儿有家中老医生配的药,不妨试试治疗。”

族长见我娘雍容华贵,不似会随便开口的人,也不知什么来头,就没再制止,大汉老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开口道:“那就请夫人和公子赶快试试。”

我掏出玉真散,给大汉灌下去,过了一刻钟,大汉脸不再抽搐,牙关也能张开,话还不能说,但症状已经大有缓解,大汉对着我们磕了好几个头,一家人抱着大哭,对着我和娘亲不停磕头感谢,我又吩咐妇人按我给的药方赶快去药店配三挤药,水煎服,吃完了应该症状就会消失。

族长过来对我们深深作揖“不知夫人、公子尊姓大名?日后好让我侄子一家报答。”我娘虚虚扶了一下答道:“老人家无需多礼,我们只是路过,刚好有药,这是缘分,不必提报答,就此别过。”

眼看着我们又重新上路,这家人中的大儿子“扑通”一声跪下:“谢谢夫人和公子救命大恩,我们家就在那边蓝色屋顶那个,如日后路过,随时可以来我家吃饭喝水,如需用到我赵义,定当全力以赴。”

原来这家人姓赵,就住在湟水渠边的村庄。娘亲扶起他,交待他去照顾他的父亲。我们又翻马上车一路前行。

入了城门,贩夫走卒,络绎不绝,铁匠、鞋匠、缝匠等,他们拉着把货,赶着驴子叫卖各种商品的声音,可见爹爹平息动荡后安置得很及时,市场井整然有序。马车缓缓而行,约摸半个时辰到达一处院落,正是老爹安居的小院,老爹刚巡营回到门口等着我们。我远远跃下马大叫“爹爹。”

“你怎么不坐马车,又学你哥骑马,这么远,女孩子家家的晒黑了就不好看。”看着娘亲和姐姐过来又伸出手揽了一下,“长途跋涉,夫人辛苦了,赶快入内休整。”

娘亲将日前在湟水遇到的救人那幕跟爹爹说了,老爹赞赏看看我,我顺便提出疑问“爹爹,为何这边的风俗这么落后,生病了不去寻求医治,反而一心寻死?”

老爹说他正在寻求解决的办法,平息动乱后顾着给众人安营扎寨,安排农事解决温饱之忧,接下来就要改善民风,有些陋俗,要改变只能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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