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银杏林间的交谈（1 / 2）

银杏叶子簌簌飘落，落在杰弗雷的腿上、背上、头上，杰弗雷哭得稀里哗啦，眼泪落进沉积的金叶里。他不敢大声地哭，怕引来同学和老师，紧咬住唇，用劲力气压制从心腔里滚动而出的悲伤。

他哭累了，使劲擦了擦脸，翻过身去，两臂张开地躺着，数起纷然而落的叶子，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片六片，七八九片……叶子不停地飘落，他不停地数。突然他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叶子落了这么多，但树木仍然金灿灿，每一根枝干，每一个枝桠闪闪烁着一簇簇金色的扇叶。

它们的茂盛，将直射的阳光分割成了千万道光线，光线在树林间又化成了亿万个金斑，似金子铺满了林间。杰弗雷视线不由地盯在处在他上方的一截枝干，枝干轻摇着，上面的叶子飘动着，但就是不落下来一片。可当他一眨眼睛，就飘下了两片叶子。

他再眨一下眼睛，又有叶子落了下来，他又眨一下眼睛，继续有叶子飘落，从那一截树干上飘落，但那截枝干上的叶子仍然跟先前他注视时那么密集，看起来没有少一片。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吃惊，他赶紧闭了眼睛，这一次，他没有立即睁开，而是紧紧地闭着。等了十来秒后，睁开眼睛，猛见一张脸，那张脸很近，而且还在靠近。

他吓得坐起来，一头撞到那张脸上。

“啊呀。”一个声音响起。

他又躺了下去，疼着揉着头。

“你的头真硬。”那声音又传来。

杰弗雷忙抬起头，见是那天和他一起去洗手间的男生。他正皱眉摸着下巴，另一只手撑在地上。

“明明是你的下巴太硬了。”杰弗雷继续摸着头说，“像铁锥子一样硬，我的头疼死了。”

“我的下巴可比你的头疼多了。”男生不客气地说。

“你凭什么认为你的下巴会比我的头疼？”杰弗雷又委屈又生气。

“因为你的头太硬了。”

“就算我的头很硬，比你的下巴硬，那不是应该的吗？”杰弗地索性说，“因为我的头盖骨要保护我的脑组织，保护我大脑里亿万个神经元和细胞，你的下巴好像没什么需要保护的，它的存在，只是让你能打开你的嘴胡说八道。”

男生瞪圆了眼睛，也停止了摸下巴。

杰弗雷抓起书，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叶子，转身就走。

“你为什么在这里？”突然，男生喊道。

“关你什么事？”杰弗雷余怒末消地回道。

“如果你不想老师发现你，最好小声。”男生压低声音说。

杰弗雷站住了，转过身来，看着男生。男生正东张西望，一副担心被发现的神气。过了一会，杰弗雷走过去，小声问：“你逃课？”

“我才没有逃课。”男生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还这么紧张？”

“这正是我要问的问题。”男生正色道。

“我才没有紧张。”

“难道你是背书背着睡过去了吗？”男生瞧着杰弗雷手里的书，又问，“你在背数学吗？把每个例题都背下来。你就是这样进来的？”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即使我把例题全背下来，那些题目也很难在卷子上再出现一次，即使出现，也不会是完全一样的。总会这变一点，那变一点，这绕一点，那绕一点。数字或大或小。”杰弗雷严肃地说。

“所以你在这干什么呢？”

“你先说！”杰弗雷噘着嘴说。

“我还记着你的名字，不管是英文名字还是汉语名字。”

“你是想说你的记忆力很好吗？如果你当时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不会忘记的。可你当时没说，你显然不想和我做朋友。没关系，我也没想跟你做朋友。”

“你想跟我做朋友，不然你就不会说这话。如果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你就没必要这么说。这是基本的逻辑关系。”

“反正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所以我不在乎你是不是逃课了。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我就必须帮你隐瞒你逃课的事实。但我不是，所以我不在乎。再见。”

杰弗雷转身正准备迈步，突然听到男生笑了起来，接着，男生的声音传来。“是的，你没有逃课，你只是第一天来上课被欺负了而已。”

杰弗雷的心脏砰咚了一下。

“你脸上的花花泪痕告诉我的。”

杰弗雷羞着满脸炽烫，忙跑了起来。他刚跑两步，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传来。那个男人好像在喊“某某同学。”

这时候，男生抓住了他的胳膊，不管不顾地拉着他跑。他也没有挣扎，任男生拉拽地跑着，在银杏林里跑呀跑。

终于，男生停下来，靠着树干直喘气。杰弗雷也累着气喘吁吁，靠着一棵大树干。

“卡迪尔先生应该找不到我们了。”男生气喘吁吁地说。

“是找不到你。”杰弗雷纠正道。

“如果他看到你，八成就会找到我。我可不想让他找到。”

“没错，我可能会说见过你。但是在我跟卡迪尔先生说话时，你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