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遗嘱(2 / 2)

关兆玺说:“这谶语真的不可不信,这是老天的预言。这日落西山的预言就能断定四弟他们打这一仗,一定能赢。”

关兆琪说:“大哥,你看这西山就是指我们淯阳城的西边,我们的西边不就是秦岭大山吗,而西峡口就是秦岭的入口,日本人这次去攻打西峡口,一定会应了日落西山这个预言。大哥你还没听说过还有另一个谶语呢。”

关兆玺问:“三弟,兄弟中就你读书多,知道的也比我们多,如今你还是我们北夹后的‘土地’,你说还有什么预言?”

关兆琪喝了一口酒说:“人们暗中还在传,这枪起卢沟桥,日落西峡口,这日落西山和日落西峡口就是一回事,所以我敢断定四弟他们这一仗一定会赢!”

关兆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但愿如三哥说的,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打胜仗。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抗战快八年了,我们胜的少,败的多,而且每次取胜,我们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关兆玺问:“为什么呢?”

关兆珠说:“大哥没上过战场,你不知道,小日本顽强的很。他们从小受武士道精神影响,一个个忠于天皇。打起仗来不要命,如果败了他们就用刺刀戳破肚子自杀。再加上他们的武器精良,所以这八年我们虽然打过胜仗,消灭了不少日本鬼子,但我们每打一仗的伤亡人数都是日本人的好几倍。我是亲身经历了这些啊!”

关兆玺听后说:“难怪我们这里和四弟一起去当兵的人都没了音讯,只怕多半是战死了。四弟能活着,这真是天大的造化。但愿眼前这一仗我们能打赢,四弟平安回来,我们兄弟相聚。”

关兆珠说:“愿如大哥所言,我也想平安回来,只是一旦开战,那枪炮可不长眼。大哥,我把这生死从不放在心上,看到身边那么多弟兄一个个都走了,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参加这一仗,我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我们团长这么看重我,也是遇到了知己。这次回来,团长是私下批准的,而且把他的马借给我,这情义也够分了。今生能和哥哥们又聚一次,我的心愿已经足了。”

关兆琪说:“四弟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但愿谶语成真!四弟成为抗战英雄,荣归故里。那时我们关家在这北夹后就能重振家业了。”

一直很少说话的关兆玉突然说:“四弟,你名下那三十亩地,可是三弟一直代管着呢。以后你若当了大官,那三十亩地你也不会放在眼里。”

关兆琪一听,知道这二哥安的什么心。这几年他一直觊觎着关兆珠名下的三十亩地,多次向大哥提起,说:“老四这些年无音信,只怕是死在外面了。不如大哥作主,把老四那三十亩地兄弟们均分了吧。”关兆玺说:“老二,你急什么,抗战还没胜利,也许老四还会回来。等得到老四的确信再说吧!”关兆玉真没想到关兆珠还活着,而且还回来了。但他心中仍忘不掉老四名下那三十亩地,心想:这日本人不打跑,老四就是提着脑袋打仗,随时会死在战场上。这一次回来真不容易,不如当着各位兄弟的面让老四表个态,看那三十亩地如何处理。这些年的租金也全在老三那里,他心中一直不是滋味。

关兆琪一听,就知道二哥的用意。这个二哥不仅游手好闲,而且贪得无厌。加上了那样的嫂子,夫妻俩一向好吃懒作。关兆玉早把自己名下的地卖光了。生活无着,只好在东关菜市场卖当。这卖当就是卖个假药、假货为生,靠坑蒙拐骗弄几个钱糊口。他早就对关兆琪代管老四那三十亩地不满,多次向关兆琪追问老四那三十亩地的租金。现在兄弟们都在,他趁此机会直接向关兆珠提起这三十亩地的事,看他老三咋说。

关兆琪听后,就向关兆珠说:“四弟走后,你托我代管的那三十亩地的租金,我全替你攒着呢!你这次回来也不容易,今晚我就当着大哥和二哥的面,把这钱给你,免得以后三哥落不是。”

关兆珠听后,微微一笑说:“我信得过三哥。这钱你还是先保管着。这次我随军去守西峡口,只怕是凶多吉少。我已经抱定了战死的决心。各位哥哥都有祖上留下的产业,我那点地也不值什么。我是随时都会战死的人,要那些钱财也没什么用。这钱三哥还是得管着,如果我能活到打跑日本人那一天,也许我真能升个营长、团长的,这钱对我也没用。”关兆珠说这话,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关兆玉现在的处境,心想祖上给他留下的产业他还在经营着;哪里知道他把地早卖光了。接着关兆珠说:“我们关家一向以义气为重。我出去打了这么多年仗,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这人生要钱财有什么用?而且我又没成家,没有任何牵挂。我也不会说那些为国捐躯的大话,就是一个当兵的。这连长在部队算个球!和日本人一开战,我们都是整营、整团的死,连师长都端着枪和鬼子拼,别说我这个小连长了。只要枪声一响,我只有带着百十名弟兄向前冲的份,哪还顾得上去考虑生死啊!战争岁月,人生就是这么会事。抗战八年了,国军上至将军,下到小兵死了几百万,我要钱还有屁用!”

关兆玉听四弟这么一说,不由心中暗喜,以为关兆珠一定会把那地分给他一份。谁知道关兆珠把话一转说:“今天我回来,过闸口桥,看到那桥墩和桥板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给炸毁了。不说车过不去,就是南北两边的乡邻都得趟水过河。三哥是我们北夹后的保长,每天也在为我们北夹后的人家办事。大家上东关菜市场买个菜也得趟水过,真不方便。指望政府去修这桥是没指望的,打了这么多年仗,政府穷的顾不上这小事。我有一个想法......”

关兆玉一听,瞪着眼说:“四弟是想修桥?日本人不走,说不定你刚修好,那日本飞机又来炸可咋办?”

关兆珠说:“我不是说现在修,我是说,如果我活到打跑了日本人,我要亲自把这桥修了,如果我死了,就托三哥把我那三十亩地卖了,加上这些年的租金,把这桥给修好。也算我关家为大家办的一件好事。不愧父亲每年在我家大门上写的那副对联。我虽不如关羽那样威武纵横,但也知道忠义二字是我们关家后人的美德!”关兆珠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接着说:“三哥,这事就拜托你了。”

关兆玺说:“哥哥们都等着你回来,好替我们关家重振家门!”

关兆珠一饮而尽,说:“但愿如大哥所言!”

关兆琪也把酒喝完说:“四弟放心,你想得好!我也早有这个心愿,想把这桥给修了,只是能力有限。等把日本人赶跑了,我一定会把桥给修好,也是我关家自从大清朝以来,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给乡邻们办的一件好事,不愧对我们的父亲。”

关兆玺说:“这夜已经深了,让你大嫂作碗饭吃,吃完早点休息吧,老四明早还要去赶部队。”

关兆珠说:“好,吃完饭,哥哥们都回房歇息,我就在这穿堂屋的竹榻上躺一会,天不亮就走。”

关兆琪说:“那怎么行呢?”

关兆珠说:“这些年我们经常在外面露宿,能在家里躺一夜就不错了。明早一别,后事难料!”关兆珠说罢,两眼有点湿润,一仰脖子把酒杯里的酒喝干了。关兆玺和关兆琪也都想落泪,关兆玉不吭一声,不知在想啥,老五关兆珍迷迷糊糊跟着各位哥哥喝了一杯酒。大家分头回各自房中安息。关兆珠躺在竹榻上,和衣睡了一会,听到鸡叫,便跳起身来。也不叫醒任何一个人,走出穿堂,到大门口拉开门栓,开了大门,然后轻轻掩上,转身来到空场上,看那战马跟前有吃剩下的草料,他知道是三哥昨晚安排人把马喂饱了。他解开疆绳,翻身上马,沿着北夹后的小土路向西而去。此时启明星高挂,初春的寒意使他感到冷飕飕的,他猛地加了一鞭,穿过南关十字路口,向西疾驰而去。天色未明,他已经赶到了部队的宿营地,向团长销了假,随部队向西峡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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