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壮丁(2 / 2)

王聚财说:“咱们这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四爷还不知道我这脾气。只要四爷能救我的急,咱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柳德远望了一下蹲在墙角的王保松说:“看来老大也急了,让他也吸一口吧。”王保松虽然也吸老海,但不像他爹,离了毒品就不能活。听柳德远一说,立即蹿到柳德远面前说:“四爷赏我一口,侄儿感激不尽!”柳德远笑着从怀中又掏出一包。王保松一口气吸了,也立刻来了精神。这时柳德远才慢慢说:“王老哥,我看你这家也不是个事。保松已经成人,也不去谋个事干干,将来咋娶媳妇呢?”

王聚财叹口气说:“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说娶媳妇呢,四爷,你看有什么差事给老大找一个,也好让他混口饭吃。”

柳德远说:“现在就有一个吃粮的差事等着呢!”

王聚财一听说:“四爷莫不是让我儿子去当兵?”

柳德远笑着说:“俗话说,小时候放羊,长大了吃粮,都是不下力的活。吃粮、吃粮,这不仅吃的有了,穿的也不用愁了。”

王聚财说:“四爷,你说的是和平时期,不打仗时,当兵的净闲着吃粮,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日本人已占了大半个中国,让我儿子去当兵,这不是送死吗?”

柳德远说:“老哥这话说错了,这打日本是我们中国人应尽的份,蒋总裁就说,这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都有保家守土的责任吗!咱儿子去当兵,一来可以荣光耀祖;二来不是找到了有饭吃的地方了吗?总比在家饿死强!恕我直言,老大这么大了,不学无术,到现在地无一垄,钱无分文,还和老哥一样染上这烟瘾,在家只能饿死,还不如去当兵,兴许能混出个人样来。”

王聚财说:“四爷说的好听,要是死了呢?”

柳德远说:“在家饿死也是死,上前钱打仗也是死,饿死无人知,打仗战死了还光荣呢!两种死法哪个好?而且在家里总归要饿死,上前线打仗还不一定会死呢!”

王聚财说:“就他那身子骨,上战场准死!”

这时吸了老海,来了精神的王保松说:“爹,四爷说的对,我就去当兵试一试,反正我这命也不值钱,能混个人样来也好,重振咱家的风光,这老海我也不想吸了,一当兵可能会全戒了。”

王聚财听儿子一说,这心也动了,望着柳德远说:“四爷,你看这事?”

柳德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老大走后,只要老哥的瘾上来了,我一定为你救急!”

王聚财一听,柳德远还会给他老海吸,这比啥都珍贵,哪还顾得考虑儿子的死活呢!便一口答应了。

柳德远从王家出来,心中美滋滋的,这派壮丁的差事,自己也算给应付下来了。

这天上午,县政府大门外聚了好些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片悲咽之声。一百多名壮丁已经集合齐,各保保长都来交差,柳德远也把王保松送来了。关兆琪把关兆珠送了过去,登记造册,一切手续办完,壮丁们集合好后,县长赵志斌走出来,站在队伍前面,清清嗓子说:“如今国难当头,前方战事吃紧,急需补充兵员,我们淯阳城的男儿也要为国出力,抗击日寇,把小日本打回老家去。各位父老为国家识大体,顾大局,把自己的亲人送往前线,我赵某万分感激!现在时间一到,各位壮士出发吧。

赵县长讲完,几个腰挎盒子炮的马弁就把送行的人群驱开,闪出一个道来,吆喝着一百多名壮丁出发。人群中又是一片哭声,壮丁们一个个低头向前,不忍再向送行的人群张望,只有关兆珠昂首挺胸,向三个哥哥招手,随队伍走了。

关兆琪送弟弟当兵的事,北夹后的老邻们都知道了,大家都交口称赞,关兆琪在北夹后赢得了一个好名声。后来关兆琪按上头要求派粮派款,大家都如数上交,从不拖欠。关兆琪还得到了县政府的表彰,得了个“模范保长”的匾额。

柳德远自办了这次征壮丁的差事后更加威风,身边两个老婆陪着,真是春风得意。哥哥柳德宽已经快五十岁了,不指望妻子再生孩子。这生意上的事又忙,不说商行的贸易,就这同仁烟厂就够他忙碌了。弟弟又忙着保长这差事,看来这生意是指望不上他了。于是兄弟俩商量让大外甥过来支撑门面。这大外甥就是关家老大关兆玺的大儿子关恒忠。这关恒忠自小聪明,当初深得爷爷喜爱,及长大后,方面高鼻,英俊富态,长的酷似两个舅舅,常言说,外甥随舅,一点都不假。关恒忠从小跟爷爷习字,写得一手标准的柳体字,又上了几年私塾,如今正在洋学堂里读书,很有上进之心。关恒忠听说大舅让他放弃学业,到柳家管理生意,心中并不乐意,谁料父亲关兆玺一口答应了,把他从学堂喊回来说:“你已经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这念书能念到什么时候?如今我关家不景气,柳家正蒸蒸日上,你大舅和你四舅连个儿子都没有,虽然你四舅又讨了一个小老婆,我看也别指望她生育。你过去跟着你大舅学生意,以后就是柳家当家的,你大舅不是让你当商行经理就是当烟厂厂长。这是发财的捷径,比你上学强多了。”

父亲的一席话,把关恒忠说通了。于是关恒忠便休了学,选了个日子,关兆玺就把儿子送过去了。柳德宽本来就喜欢这个外甥,看妹夫亲自把儿子送了过来,便置酒热情款待。席间,关兆玺说:“大哥,今天我把恒忠交给你了。常言说:亲舅如父。恒忠任你调教,有错任你处置,不用再去找我。一两年让他混出个人样来,能为你们支撑起门面就行了。”

柳德宽说:“妹夫不用说外话,这外甥中就恒忠已经成人,而且聪明懂事。生意交给他我也放心,总比找外人强吧。你也知道我柳家无后,我老了还要指望恒忠呢!打今天起,我就把他当亲儿子看待。恒忠先跟着我学两年,以后这生意上的事就交给他了,我也该歇歇了。说实话,我这精神头完全是靠这老海撑着的,生意上的应酬,我都懒得参加,以后这些事都是恒忠的了。”

关恒忠一直站在一旁为长辈们斟酒,听大舅这么说,心中挺高兴的,就插言说:“大舅、四舅,我外婆从小就亲我,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一定会跟着两位舅舅好好学,有不当的地方,舅舅尽管指教。”

柳德宽听得心里乐滋滋的,向关兆玺说:“我就说这恒忠懂事,倒底是多念了几年书。你也坐下吧,今天高兴我和你爹要喝个一醉方休。”

席间除说些生意上的事外,又谈到当前的战事,一个个是忧心重重。

柳德宽叹口气说:“这武汉也失守了,看来我们往南方送的货也该停下来了。听说老蒋已经到了重庆,不知道这日本人会不会打到我们这里来。”

柳德远毕竟是保长,也算从政的人了,还是有点见识,他说:“我看眼下日本人是顾不了我们这里,他们正全力进攻老蒋,听说最近在湖南又打着大仗呢!”

关兆玺说:“我们这辈子算倒大霉了,从小到现在这战争就不断,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柳德宽说:“不说这不高兴的事。这国家大事,我们也是瞎操心。常言说,今日有酒今日醉,我们只管喝酒算了。”几个人一直喝到日头偏西,关兆玺才告辞回家。

送走了关兆玺后,柳德宽让相公们把关恒忠安排在大街门面房后面的两间厢房住下,他躺在客厅的竹椅上休息,此时烟瘾已经上来,连连打哈欠。柳德远一看,就知道哥哥烟瘾上来了,忙在柜中取出两包老海,准备好锡纸和纸卷,兄弟俩吞云吐雾,一人吸了一包,马上精神焕发,酒劲也过去了。

自柳德远娶了小老婆后,心中常有愧疚,唯恐哥哥心生妒恨,总想找机会劝哥哥也纳一小妾。这会只有兄弟二人,柳德远借着酒兴和抽老海后的精神,对哥哥说:“大哥,今天我们让外甥来咱家支撑门面,以后这生意上的杂事大哥也不用多操心了。大嫂长你两岁,这一年老一年了,我看这生活上也照顾不了你。富人家纳妾都是常事,我看哥哥不如也找个小的,一来能照顾你日常起居,二来说不定还能生下一男半女呢!”

柳德宽一听笑说:“四弟娶了小娟,是怕哥哥忌妒你吧!你想错了,我巴不得黄小娟为我柳家生个后人。难道我们柳家的家业都让外甥继承吗?我比你大十来岁,如今不知道能生育不能?不瞒四弟,哥这些年心里常惦念着一个人。晚上只要闭着眼,她那影子便老在我面前晃动,真可惜人家是有夫之妇!”

柳德远听大哥冷不丁地一说,心想:难怪哥哥从来不提纳妾的事,原来心中另有所爱,于是说:“大哥,就凭我柳家在这南三关的名望,哪个女子不羡慕咱家?论富裕这全城我们虽不敢比,但这南三关我们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大哥你说是谁?只要是这南三关的人家,我一定能让她离了,嫁给哥哥。”

柳德宽叹口气说:“难说,其实并不远,只怕人家不肯。”

柳德远追问说:“哥哥就明说吧!”

柳德宽见弟弟追的紧,便说:“就是后街关家对门陈老大的媳妇。”

柳德远一听说:“哥哥好眼力,人真的是标致极了,难怪外人给她送个外号叫樊梨花!我看比那戏中的樊梨花可要俊多了。”说罢,柳德远一拍胸脯说:“哥,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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