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逢的会再相逢（2 / 2）

“我老了，不做伙计了。”午不言沉声道。

“你在我这做了十八年的伙计，你哪有什么朋友？”红杏花道。

“有一个，二十年前的天下武功第一，‘大雷神’金开甲。”

“可是，金老前辈早在十一年前就已作古。”白玉京道。

“是，可这件事我却在两月前刚知道，我躲在这里太久了。”

他的眼睛眯缝起来，遥远的看着门外，那里一无所有，却好像装满了他的一生。

“二十年前，打我输在他的风雷神斧下，便决计隐退江湖，那年我五十岁，可心里的那股傲劲儿却和个少年没什么两样，

我丝毫没想过自己会输，金开甲不是个灵活的人，你从他用的武器上便知，他属于稳扎稳打那类人，

他的武学要义就是四个字：专心、苦练，当然，他也是这样做的。

那时，我从不赞成世上有第二这个说法，因为所有的第二都应该死在第一的剑下，否则，何来的第一？

若是那一仗我赢过了他，我会毫不犹豫的斩下他的脑袋。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我活着，活的比他还长。

我初入江湖便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四处找人打架，一打就是三十年，那是我第一次输，我让他给个痛快杀了我，他却说——”

【若不是你心中有杂念，我未必能打得过你，我能赢，只有一个原因：我想的是把你打倒，你想的是做天下第一。】

“后来，我们有过约定，他说他等着我，等我放下了心中的杂念，能静心只做眼前事的时候，再与我公平的战一场。

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做天下第一，如果不做天下第一，我又为何要将谁打倒呢？

再后来，在泰山之巅，秋老头用孔雀翎斩断了他的拿斧手，金开甲隐退江湖之前，找我履行约定，

他用左手拿斧，没了左臂，我还与他比试什么呢？我们坐在一起喝了一夜的酒，

那便是此生，我们的最后一次会面。

秋老头打败了金开甲没成为天下第一，

二十年了，前日就在这院中，那个大和尚见到我这拔魂索时，还是称我为‘第二’，

也是那一刻我才想通，天下第一只出现在一瞬间，它不是某种武功，也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一股气，一种精神。

金开甲打败我用的正是他身上的那股正气，那种精神。

而我之所以输的服服帖帖，不是因为我倒下，而是因为他就像一面镜子，我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

“孙女儿，你多看着点那个老家伙，他倔得很，你……”

“哎呀，好啦，祖母，我知道，你就放心吧！除了你，我们都特喜欢午老头！”王盛兰道。

此时的午不言，正欲上马，腰间挎着他的拔魂索，背上背着个小小的包袱。

大概只装得下两套换洗衣物，难以想象，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老许！”红杏花踟蹰了半晌，还是喊出了这个她喊了十八年的称呼。

他是江湖的午不言，却只是杏花村的老许。

老许走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眼睛里都隐隐的闪动着一种幽深的光，不很明亮，却足够深沉。

一对老人的十八年，是何其的珍贵、漫长又短暂啊。

“拿着吧，你这辈子，也没个女人，连夜给你绣的，留个念想。”红杏花说着，塞过去块白绢帕子。

“这是个啥？”老许面露难色。

“废话！当然是个耳朵！照着你的耳朵绣的！”红杏花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似有点哽咽。

“我们都老了，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见上。这么多年，和你呆在一块儿，说实话，我挺开心的，谢谢。”老许喃喃道。

红杏花此时已背过身去，小小的手捂着小小的脸，直到老许的马走远了。

“老许！”她往前跑了两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