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章 城中劫难（1 / 2）

南门外三里帽角坡。

陈升坐在石料堆上、手上是樊城事志。三天前樊城遇袭，许多刚落脚樊城的人都遇害了，他在事志上记下名字与生平事迹，日后设了大祭堂也好登名拜册。

城守队长张远安带着援资樊城的上官玥寻来。

张远安在来的路上也有提起陈升、说他平时对大家很好，为人正直，为了保护大家他哪怕受伤了还在战斗。

张远安与上官玥没有直接过去。

陈升正在跟人说话、是个女子。

她穿着白蝶坠尾凤领衣，披着点名落安长祭帆。紫荆草束发、青樱藤围手，其人半老中资，形貌都是上佳，薄衣寡妆更显几分动人。

她是长辉小街染坊老板那没嫁出去的女儿秦月季。

陈升八岁那年她正值佳华、她却偏说瞧上了陈升，要等他长大嫁给他，城里的人都笑她，笑她定是看多了南部文人的那些书、太过感性，继男女情之后便不管不顾了。

以往秦月季见了陈升都要喜上眉梢，不过此刻她却愁容满面。

秦月季握住陈升的手:“陈升、我父不在了、我……我也嫁不出去了。”

陈升无动于衷:“秦娘你这是何苦…………”

“秦娘你才貌双全、张远安也英武不凡，当初他为你那般寻死觅活，你却说什么都瞧不上他。现在秦娘你父不在、只要秦娘你答应，我向你承诺，待樊城安稳，我亲自为你们作婚。”

不远处的上官玥停下脚步:“张守、我还是回城等你家城主见我吧。”

张远安看了看陈升跟秦月季，大概也能想到她可能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过去。

张远安起手领她往回走，路上也不由想起刚才陈升说的话，当初自己真的有寻死觅活吗？

算了算了，谁年轻还没爱过…………

飞花东街的老井旁是临时招待帐。

账外的上官玥正在跟两个小女孩说话。

陈升远远看去、那张脸蛋就像是上帝失了手，万千人中偏偏造就了她的不同。

春携百花争风去，冬归秀梅压万枝。抬手落袖间几片刺孝满是情深，低头开口时几千坠丝如瀑飞坡。服是桃红、妆是樱粉。束是青丝叠宝长相结，戴是绿面刻花鹿角钗。

陈升看的入神、他见过中部最美女子的画像，可与此人相比还是差了许多。瞧她那穿服挂件并非小家小女，可通画的陈升从未在市上见过她的画，想来也是家中人将她保护的很好。

直到两个小女孩被家人带走、陈升这才朝她走去。

陈升用地域手势向她问好:“上官小姐，久等，账里说话。”

陈升领路走在前面。上官玥看见陈升便想起刚才那幕，那姐姐在此人面前这般微容低语，想来两人此前定是互有情意、猜想也是他兴起时甜言蜜语，没了兴致后便想将对方打发。

那姐姐已经过了嫁龄有些年、女人到了嫁龄都会嫁人，当初没有嫁人或许正是因为他，可此人现在也才刚到青年，那他岂不是在十几岁便搭上了人家。

此刻谈吐风度翩翩、想来背地里也不过是从小风流的登徒浪子。

倒不怪上官玥会这样想，人族五部观念不同，矜持本分的南部与开明多元的中部差别很大。

临时招待账搭在招待馆原址旁的空地上。

樊城是有着十万人口的公易大城，出事后肯定会有外亲外友过来，招待账便是为这些人提供临时招待的。招待账里有十几张椅子，长桌两张，挂画三幅，还有书架茶柜。

陈升从火炉取出茶石冲洗，随即放进茶壶、茶是当地三叶红毛尖，水沸后再加点灰盐，这便是最地道的樊城迎客茶。

陈升递上茶:“上官小姐为什么会援资樊城？”

陈升问这个是想知道她援资是否有别的条件跟目的。

上官玥拿起茶又放下，走到书架前，取下那本樊城人丁大制:“我母亲是沐之颜、我来看我外公。”

沐之颜陈升知道、沐之颜的爹沐展在樊城是开酒楼的。

她应该去找过她外公沐展了，不过见她这般模样、也猜得到她外公昨天没能逃过这劫。

陈升走到上官玥身旁、他将樊城万楼册递给上官玥:“这本万楼册收录了樊城所有建筑，现在很多已经看不到了。”

上官玥翻开手中万楼册。

她这次的远足就是来看看素未谋面的外公、对于这个外公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在冒角坡去看他时还是忍不住落泪。

上官玥与陈升走上广信街，曾经这条街落满了名门贵族的府邸。

现在陈升带她去伤民馆看伤情。

伤民馆是原来千道艺容馆的左厅。

这是目前城内完好建筑中的最大建筑，不过还是容纳不了数量众多的伤民，许多伤民都还躺在门外的大街上等待医治。

千道艺容馆左厅内躺满了伤员，五十多名肖仲在同时治伤。

上官玥走到正在救人的李名景身旁，陈升对李名景摆手示意退开。

手掌翻动间蓝色真灵丝丝环绕、再用手引导这些真灵朝伤处汇聚。这是种以自身修为退阶为代价的疗伤方式，陈升也加入其中。

临夜前两人将数百名重伤者全部救好，自身退阶五百有余。

之后陈升让张远安带上官玥去临时安置区休息。

陈升离开千道艺容馆后便前往临时议事帐。

他来议事账听报、参加报会的人有城守队长张远安、樊城商属的属长乔念山、樊城民管的管长沈智俞、还有许家的家主许平通、何家的家主何新风。

往常都是三两个月才会请陈升过来听报，都是些樊城近况总结汇报以及个人荐语，现在陈升每天都会被他们请来听报。

陈升隔老远便听见议事账传出的争执声。

夜膳前报会才结束。

陈升走出议事账后便靠在酒馆牌桩上发愁。

刚才报会上两个家主的意思是想即刻复仇，属长跟管长的意思是先安置好城里，陈升告诉他们自己现在还没考虑好。

陈升沿着广信中街走、那颗寒青树旁边有个营帐，是上官玥的营帐。

陈升停步帐外。七千阶大阁上不惜自退阶级救陌生人、这样的新鲜事陈升闻所未闻，尽管明白帐内女子身份显贵，可陈升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结交之意。

从储物戒中取出干果糖糕以及美酒，摇了摇门帘上的铃铛:“上官小姐可在？”

上官玥现身后便用折扇拍了拍陈升的酒坛:“小朝奉、你这是何意？”

陈升将手伸向千道艺容馆方向:“上官小姐今日在伤民馆所为会被我樊城永远铭记，陈某略备酒菜，特来招待。”

上官玥拉开门帘邀请陈升。白天陈升也在续阶救人，续阶救人最少也需半阶修级、高阶伤者以高阶修者来救、低阶伤者以低阶修者来救，而那些伤者阶级最高不过数百，没有人这般暴殄天物的去以万阶救百阶，只是上官玥更看重人命才会这般，未曾想陈升也会续阶救人。

陈升的阶级比她高出许多，上官玥知道这是数年勤修的结果。

如此勤勉且怀有仁心的人，想来之前应是误会他了。

帐内布局简单。门帘边有几双刚洗过的虎头小棉鞋，鞋子很小，大概是她想送给白天那些没鞋穿的孩子们，猜想也是她自己小时候喜欢穿的，放在储物戒很长时间了。

酒过七分、陈升与上官玥都面色微红，双双谈论话题也涉及颇广、上官玥还送给陈升平安佛玉，陈升虽然说不信这些但也还是收下了。

上官玥放下酒杯:“他们柳氏佣堂的进援为何没到？”

樊城所在的柳州是受柳氏佣堂管控，公易城每年都会向地区势力缴纳安管金，可现在看起来柳氏并没有顾及樊城。

这是母亲与外公的故土，上官玥希望这里能够尽早安宁，如果柳氏佣堂不能及时进援，上官玥想用自己的方式进援樊城。

陈升欲言又止:“上官小姐不知，柳氏佣堂此刻正借我樊城之事提加安管金，对柳州内所有公易城说这次袭击规模很大，以后保护公易城所需的成本会更高，进援之事也是无影无踪……”

上官玥的小手重重落在案上，菜飞酒洒的同时也将陈升醉意打消:“既然他们送不过来、那便不用他们送了！”

陈升在昏暗的盏灯下捡起掉落的碗碟:“柳氏各级掌秀都底蕴深厚，只是不爱显露，并非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想让他们吃亏没有那么容易。”

隔天清晨，疲倦的陈升赶着马车进城。

陈升后面的还有支马车队。前面路窄，轿中的上官玥虚弱，陈升没有加速通过窄道，便停在路边让这支马车队先行。

陈升打量了眼从身旁过去的马车队，前面是五匹粉头马拉着三层鸾顶八合轿，后面是三头黄脸独角兽拉着三列平板车。

平板车放着粮食，两边两列三十人护队、穿的是低领高肩柳字服、挂的是粗鞭瘦剑虎牙刀。

举牌有差夫、带路有引人。左空悬跟三老、正顶飘一凝温兽。艺轿琴女谈的是听风望月，尾台绘娘画的是巫山雾雨。牡丹香常在，嬉闹声偶有。

等候这支车队过去期间、陈升挽上轿帘用手扶了扶上官玥的肩:“现在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