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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嘉和王妃慧紫郡主恩爱诚笃,育有一男一女,自然明白有子不能认,背后是有多大的苦衷,他浓黑的剑眉微微皱起,姑姑不能和那孩子相认,他自然也不能,这样隐瞒下去,其实是为了富家的名声,那么知道这件事的人必然越少越好,姑姑应该还是清楚和她造下风流债的对象是谁,对方的身份必然非常敏感,如果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言官团体捕捉到,会在朝堂搅起多大的风浪,即便是他们这种世家豪门都未必能承受住磅礴的冲击。

送走了富蓉,富嘉把八角镂螭铜手炉推到一边,喝了一口半凉的春洛茶水,他目光深邃,真若如此,无论怎么看,寺子弟弟都将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他亦怀有一种私心,最好的情况是寺子弟弟早就夭亡,富家免受威胁,姑姑彻底死心,他大可以欺骗……

两位婢女来给手炉换炭奉茶间隙,富嘉粗壮的指节敲着紫檀桌面,如玉石磬音,他的手常年戴皮革手套,野外征战,弄墨,挽缰,握刀,引弓,挥剑,舞槊,泡冰,浸血,无不令人满意,从未失手,富嘉最满意这双手的却是龟卜,一双天下最稳的手,可以烧出最准的兆象。

富嘉唤住一名白面的婢女:“蓝凌,去府库取一对龟甲,一支赤烛,本王占卜用。”婢女低头答应,后趋退出观雪斋,穿上雪鞋,施施朝府库方向而去。“红梅,你去烧一盆热水来,本王要净手。”红梅性格活泼,天真自在,很快从后厨灌了一壶热水,到了观雪斋,脱下雪鞋,恭肃的寸步而行,只见火靖王富嘉已经解下金鲤冠,披散头发,换上白衣,端坐斋中印花夔龙地毯上,壁炉旁,放着白布包裹的龟甲和赤烛,蓝凌不知去向,应该是支走了。

红梅一边将热水倾入青花松鹤面盆里,一边低声说:“王爷,刚取水时见到雨燕了,雨燕说王妃娘娘告王爷,忙完公务可去揽春亭看看,世子和小郡主不服管教,需得王爷镇一镇。”

富嘉披发之后,五官明朗,鼻梁挺秀,白衣衬托下,如翩翩美公子,一身杀气尽掩,看不出是指挥铁蹄摧城灭国的天下名将,他气质儒雅,胆识惊人,任何时候,不急不躁,泰山崩而不变色,对待下人非常平和,亲如兄弟姐妹,红梅对这位秉持权柄的王爷敬而不怵,感恩戴德,难怪他手下的军卒一个个甘愿为他冲锋陷阵,死而后已,难怪火靖军会成为天东赫赫有名的铁军,火靖军的将士和其他国家的将士并无不同,所不同的是主将的意志和机谋,如火如铁,把每个人都熔化了,融为一体,无坚不摧,无敌不破。

富嘉侧首,春风般笑道:“红梅,我听蓝凌说,你冀南家里今年遭了旱灾,收成全无?”

红梅收拾水壶,试了试水的热度,微微一笑:“回王爷,这都不是大事,农家收成本就看天,今年整年老天爷没有好脸色,先是冰雹暴雨,然后热得如十日凌空,有人说是妖族作祟,不管怎样,现在妖物被平伏了,朝廷的赈粮也下来了,勉勉强强能过冬!”

“冀南是本朝的军马供应地,这两年南征北战,军马损失严重,你家今年分到了户马,养一匹马,平均下来每月要耗费十股豆,五屯草料,一个人一年也吃不到一股豆呢,一户人家每年要上缴朝廷一匹马,交不出马的交人,以人顶马,从此沦为军户,我说的都对吧!”

红梅颔首,小嘴一撅:“蓝凌都给王爷说了?这都是我平时和她嚼耳根的话,不是对朝廷不敬!红梅罪该万死!”

富嘉摆了摆手,微微垂首沉思:“是朝廷对不起百姓,制定策略失当,没有全盘考虑,中书省的老爷们腿老心衰,很久不下来走动了,急于求成,不知道底下万民之艰,没考虑过养马之难。百姓为了交出户马,全家之财会被掏空,这还是好的,若是马儿中途病死或是没有过户部的标准,为了不以人顶马,只能从别的产马州郡买马,为了筹集银子,少不得卖儿卖女……如此惨烈景象,比狼兵入侵有过之无不及,我方铁蹄虽然在前方威武,百姓却在后方白骨露于野,就算大胜,又能有什么意义?征战是为了止战,当百姓为征战所苦,万民无法一心,军人不受爱戴,国家就会真的危亡。”

红梅轻轻叹息:“王爷考虑的周全啊,下面的人哪有这种心思,就算想的到也没有用,百姓只能种地挖矿。好在我存了不少月钱,王妃娘娘赏赐了一些布匹,我都托人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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