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门(1 / 2)

皎月天悬,红灯高挂,两两对峙,隔空相望。

“怎么,要打我?”婢女上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毛。其实仔细看的话,少女的面貌并不差,尤其是这双弯眉,锋利似剑,散发出勃勃英气,这也是婢女即使和少年同龄却依然居高临下而不显得奇怪的原因之一。

“你可想好了,我们崔家可不是你这小乞丐能惹得起的。”婢女双臂抱在胸前,若是换作其其他家族的奴婢,不免让人觉得猖狂,可在崔家面前,一切都变得合理。

哪怕是崔家的一条狗,也比普通人家的一条命值钱。

狗仗人势,也得看清是谁家的狗,仗谁家的势!

“想好了,大丈夫行事,后果自负!”张玄礼自己也没注意到,此刻自己双拳紧握,已然攥出了血。

少年是个讲道理的人,可如果对方不讲道理,那他无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无论说多少也是无济于事。对方明知是自家少爷撞了人,却仍旧不依不饶地把矛头指向他,因为她们心中认定,权势在于道理之上。

少年是读书人,可不是腐朽的读书人,讲不通的道理,要适可而止。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哪怕没有底气说自己战胜对方,可他会拼尽全力做到玉石俱焚。虽然少年只是个读书人,可常年的自食其力,让他不至于是个风吹即倒的弱书生。况且少年自认有一点,在对方之上。

那就是决心。

也是少年的杀手锏。

只要下定决心,愚公可移山,精卫可填海。

世界上只有一点是公平的,那就是所有人都只有一条命。他无依无靠,无牵无挂,本就是一条贱命。可你呢,你也是无牵无挂么?

你舍得抛弃你的荣华富贵,与我这只蝼蚁同归于尽么?

婢女似乎没想到少年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先是一愣,随后才思考少年的意思,也做出迎战的姿势。

而那还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儿意识到此刻紧张的气氛,也顾不得起身。摩擦着地面就向后退。

到底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哪怕是晴城最有权势的崔家的孩子。

小男孩儿本来就是顽劣心性,胡闹一阵也就罢了,若是真闹出了事,其实比谁都害怕。

因此此刻的男孩儿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了。倒不是他害怕婢女打不过少年,毕竟婢女的狠辣手段,自己是亲身体会过的,更不是可怜这个穿着破烂的少年,他可不是书上那些心怀天下的大圣人。

他只是害怕了,怕真闹出事,搞不好他姐回去要打死他,怕真打起来,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打断自己一条腿,以后就只能坐在轮椅上,这任意一种可能,他都怕,不过他更怕的,是此刻的气氛,

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足以止小儿啼,足以震鸡犬宁,足以使一个跟自己姐姐打架从没打赢过的小男孩儿,感受到战争般的威压。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街上,似乎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叮当……”

一声脆响打破僵局。

几枚铜钱翻滚在地。

身材高大威猛的汉子赫然出现在两人中间。

少年和婢女皆是一愣,因为这个汉子,正是刚才踩碎糖葫芦的白衣汉子。

“十文铜钱。”汉子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的铜板,“你那糖葫芦顶多卖五文钱,我给你十文,如何?”

“你是什么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婢女还是那句话,“晴城崔家,是你惹不起的。”

但是汉子却表现出一副没听说崔家的样子,竖起耳朵示意婢女再说一遍。

婢女气得直跺脚,明明几秒前还是优势,但是仅仅是几秒钟,她却落得下风。

若是只有一个穷酸少年,她自然不怕,她虽然没有好好修炼老爷给的那部功法,但哪怕只是略习一二,也有增强肉身的作用,所以她才有底气刁难少年,因为她胜券在握。

可是如果多了一个汉子,她便难以保证结果了,望着白衣汉子那一脸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婢女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给个机会,到此为止。”

汉子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意表现地真诚。

给我机会,也是给你机会。

用少年的话说,勿谓言之不预也。

“你给我等着,崔家会找你算账的。”

婢女冷哼一声,便起身去扶自家少爷,小男孩儿其实早就想跑路了,一听要走,赶忙起身,却没想到自己在地上坐了太久,双腿已被压麻,婢女只能搀扶着小少爷走路,不免更加恼火,临走时还不忘再瞪少年两眼,仿佛在提醒少年,这事没完,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大汉回头看了看少年,发现少年依旧握着拳头,提醒道:“喂,她们俩已经走没影儿了。”

“我知道。”少年还是握着拳头。

大汉摇了摇头,便要离去。

“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你?”少年忽地开口。

“找我?怎么?赖上我了?我也就是今天心情好大发慈悲罢了,你要是想赖上我,别怪我翻脸无情。”大汉一甩袖子,做了个自认很潇洒的动作。

不过少年这么问只是为了能还钱而已。

“我会还你钱的。”

大汉叹口气,嘴里嘟囔道:“果然是个死脑筋。”

说罢,大汉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下巴,然后一把撕下了整张脸!

“钟前辈?”

张玄礼定睛一看,这大汉竟是易容后的钟明。

“怎么样,想不想学?”钟明提起自己那张面皮举到少年眼前,也不顾后者汗毛耸立,“不学算了,十文铜钱你不用还了,你于我有恩,我钟明的人情可不是几个铜子能抵的。”

少年想要追问,不料汉子扭头就走。

别的不说,谁教你对待恩人这个态度的?

大汉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少年摆了摆手。

婢女和大汉相继走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大街就只剩长袍少年一个人站在原地,依然是握着拳。

这副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大街就恢复了往常的热闹,仿佛刚才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过。

张玄礼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全都变得模糊,摇摇晃晃地穿过人潮,一头栽进巷子里,越往里走,便越冷清。

巷子里的冷清与大街上的热闹有着鲜明的冲突,可它依然这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哪怕是同一个世界,同一座城,但就是存在着截然不同的巷子,生活着截然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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