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祭（2 / 2）

“这阵眼是何物？”

同流石。

……

“保护好弟弟……”

“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狭小，漆黑的山洞之内。是暗无天日的劳作。

在这里的人们，都是被魔教“血刃千淬”所抓来劳作的普通百姓。

狭小漆黑的山洞之中，微弱的火把，照亮了泥泞潮湿的路途。那些平民百姓脚上是脚镣，一环连着一环，都由铁链相接，无法逃脱。

看不到生的希望，不知向往何处。只是日复一日挥动着手上的铁镐，不断的为魔教建造用于血祭的祭祀台。

在那些陡峭的山洞，悬崖峭壁上，就是难民们的居住场所。

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姐姐则是在一旁看着母亲。母亲手中握着仅有的半块面包。这是最后的食物。自从村子被妖魔所袭击后，他们便被抓到这个地方，终日看不到希望。也没有看到朝廷派人来救他们。

姐姐坐在角落，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心中这样想。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耻辱。

眼前的小女孩无力的握着拳头，但好在魔教并没有为难他们。

只是做着一些繁琐的劳作琐事。

一名青年男子，两根麻绳搭在肩上，全身尽是伤痕。汗水累累，这一片是上坡路，他要将这一木车的石材拉上去。旁边的人是他的同伴。

“文虎，加把劲！”

“妈的，用力！”他的同伴正是宇文虎。而他的名字叫苏庚元。

而他，苏庚元。并不是这批普通百姓之中队列中的人。

此时的苏庚元，双目充满血丝，多日来不眠不休，已是疲劳不已，此时头发侵染汗液，垂于眼目之前，他无比咬牙切齿。

他可是堂堂华山门下重阳弟子，现在居然被魔教所抓，沦落为一群平民百姓一样的阶下囚，被当成奴隶一样，做着比猪狗还不如的活。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无比愤怒，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忍耐。他必须等待一个时机。

……

一名瘦弱的青年正吃力的搬动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种同流石被许多门派和城镇大规模使用，不仅是因为其坚固，还因为其具有灵活的“附着灵气性”。能够轻松的在其上雕刻符阵，凝聚灵气，从而发动阵法，亦或是引动灵气。

可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已经整整十几个时辰没有合眼了。那些身穿着黑袍的魔教人员此时正拿着长鞭抽打着那些偷懒的人。他太累了，没有力气了，双手、双脚都在颤抖，实在使不上一点力气，最后整个人都倒了下来，石头砸在地上。

其中一名邪教人员对此的反应，竟然是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而后痛骂。

“猪猡！”

“给我起来干活！”

他将瘦弱青年整个人举起来质问道。

“大人，我实在太累了，您让我休息休息吧。我已经整整十三个时辰没合眼了。给我赏口吃的，赏口水喝吧。”

老人的头发已经白了，弯着个腰，背上仍然背着个背篓，装着白色的石头。

也停下来附和道：“大人，您就让他休息一下吧……”

怎知那名爪牙竟见此景，恶狠狠瞥了那老人一眼。将此人狠狠砸在地上，一脚踹飞。

修魔之人，力度之大。霎时间，血肉横飞。青年死了。

魔教爪牙再次正声道：“在钟声响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多言。多言者，死！”

话音刚落，

偌大的山洞深处，

传来三声空灵的钟声。

那青年至死都没想到，离自己休息，不过差了个几个呼吸的时间。

……

化雷宗内，幻梦阁。幻梦阁是化雷宗的练习阁，化雷宗的主要功法是以《天雷诀》为基础而进化而来的《天雷剑》，幻梦阁的存在能有效让训练的弟子感受到人与雷的关系。从而操控雷。一名弟子手中左手拼命的捏成双指，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全身贯注的盯住指间，只见指间开始冒出电磁作响，在刹那间愈发狂放。伴随着弟子将指间的天雷甩出，那天雷一下子砸在墙上，漆黑一片。

“师……师尊……我成功了！”弟子大喜过望，穿着天雷袍的师傅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将他没打得反应过来，直喊痛。师尊皱眉道：“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刻，记住刚才的感觉。继续练习，不然等到你老死了你都学不会天雷诀。”

“顾烈，顾烈，顾烈。顾烈！顾烈！顾烈去哪了！出来！”师尊名为鬼战书，此时他掐指捏诀，左右白眉轻佻几分。鬼战书天生一副严肃脸，先是流了几分的汗，然后就突然一身的冷汗。直到他觉得掐指算已经不对了，从自己的腰间取出眉笔，在地上直接推卦。

“这小子……去找巫华兰了。”鬼战书顿感不妙。眉目间满是慌张，急忙大喊。

“石不迹！巩云！宁礼！”鬼战书大喊，三名持剑的俊秀青年出现在了鬼战书面前：“我推算出来顾烈去找巫华兰了，而巫华兰这小子现在正处于泽水困，顾烈现在去也会被卷入其中。单凭他一人的力量无法对抗这次的凶机。我要你们三个人，立即根据休魄石的方向去找到他。必须给我平安的带回来！”休魄石是每个宗门都会配备的物品，如同点魂灯一样，与每个人的宿命相连。每个弟子在进入宗门前都会点一盏魂灯，人不死，魂灯不灭。而休魄石则是有两块，子石能够寻找母石的位置。而鬼战书将手中这块子石丢到了石不迹的手中。

“石不迹，你是大师兄。顾烈出了事我拿你是问！”

“是！弟子清楚！阿烈是我的师弟。我比任何人都关心他。我一定会将阿烈平安带回来的，请师傅放心。巩云，宁礼，走！”

……

魏南云州。华山，凌云台，演武场。

一剑挥出，楼相儿一剑斩袭向冉存义。这先决的一剑让冉存义直冒冷汗，惧怕无比。在瞬发之时，冉存义枪法侧击破这狂戾一剑，破了罡气。以狂飙突进之势将楼相儿的剑气打碎，尔后楼相儿的节奏被打破，自顾不暇。这场决斗已然败下阵来。

“师兄！是我输了！”楼相儿心有余悸的看着那枪尖，距离自己的咽喉只剩下了那么半寸距离。倘若此时是实战，自己早已生死不明。

“相儿，你的《极意剑》有破云之势。然而死势过重，有霸王破釜沉舟之决心，但是有决心还是不够。虽然杀伤力足够强大，但倘若这一招没能成效，或是被敌人化解开来，那么敌人是足够有时间抓住你未能站稳的阵脚对你进行处决的。”冉存义温柔的摸着楼相儿的头，就像一个长辈对小孩子那样说话。

周定越，龙虎榜第十七名的高手。还是生死榜第三十名、天人榜第一百七十三名、天命榜第五十七名的存在。

是一名翩翩白衣少年的模样。此时他从华山的山顶的竹林走下来，缓缓来到了冉存义的面前。

“存义师弟。”周定越与冉存义互相作辑。这是江湖中的礼仪。

“定越师兄，你来找我？”冉存义疑惑道，将长枪收起。

“是的。师尊让我来。有关于魔教的事。近来我们华山麾下有多个门派，譬如云医谷、庭王剑、散雪山、千千剑这些隶属于我们华山的门派都发生了不少弟子失踪事件。师尊派我来问你，要不要去调查这件事。”

“万道仙盟难道没有在调查吗？”

“这件事牵扯到的势力太复杂了。紫霄真人、长风真人、星河真人都表示这件事魔教背后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更不要说现在朝廷这么乱，到处都发生着战乱。武当山那边更是自顾不暇。魔教蔓延的速度太快了，为了活命的平民只能加入魔教。这样下去恐怕十二封印被破解只是时间问题。”

“我明白了。我会去的。”冉存义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皱着眉。“明日我会先去魏南城的司命楼。毕竟妖司、司命楼、无常殿是仙盟的势力。我会先去跟他们联系的。到时候再说。”

“对了，师尊还拜托了我一件事。”

“您请说。”

“务必找到苏庚元。”

……

“看……前面有人……”夜幕降临，天幕繁星。抬头七星北斗，漫天银河璀璨，如银屑般洒落在大地上，为苍九明指引着前路。他有些疲惫了。又是赶了一天的路，他终于爬上了这个草坡，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庄，这个村庄泛着火光，如果能借宿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苍九明笑了起来，看了看睡意朦胧的妹妹，终于能让她好好休息了。于是他立马加快了速度，想要抵达村庄。可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人……

苍九明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将妹妹安放在角落。自己则是先试探情况。

他将每一间房都打开来，结果却是都点上了火光，但是却没有人在。而且刻在那些墙上的都是一些符阵。自己曾经在父亲那里学到过关于五行炼金术法的符阵解说。而这些符阵之法毫无疑问是“逆练”之法，与万道仙盟所用的术法是相悖的，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这里的人以“魔教信仰”！

苍九明顿感不妙，后撤几步。可不知何时，身后已经站满了一众黑衣人。

“放开我！”苍九明用力挥动着双拳，却始终无法对抗这些蛮力强大的成年人。

“圣主说得没错。圣女果真如预言一般如期而至。是时候开始仪式了。”

“伟大的真神，为我们指引前路的方向。愿我们的灵魂，愿我们的血脉，能为伟大的真神带去一丝的宽容。”说罢。所有的黑衣人全都跪地膜拜。随后口中默念着无法理解的咒语。

一击闷棍敲在苍九明的头上，让他昏了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一座巨大的祭祀台前。而自己的妹妹则仍然处于昏迷之中，她被绑在了高台上。自己则是在台下，被沉重的锁链锁住了手脚。

“放开我，该死的东西！”苍九明咬牙切齿，眉目之间满是愤怒。他的妹妹如今被这样对待，他恨不得将这群围成一圈，手势呈三角的黑袍人全部踩扁。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沉重的锁链。他气得浑身颤抖，口中甚至已经咬出鲜血，黑冷着脸，不断重复着“放开我的妹妹……放开我的妹妹……”

整个祭祀台有十二层，代表着十二名被封印的魔神。这是魔教最常用的祭祀仪式。每年魔教“血刃千淬”都需要向魔神奉献十万童男十万童女来为魔神提供力量，直到他们突破桎梏，找到圣人设下封印的地点进行破坏，就能发动暗渊之力，召唤妖魔，对九州进行大规模的破坏。祭祀台的周围呈现六角形，每个角落都放置了一根巨大的天谴柱，天谴柱上刻录着“月华印”，意为借助太阴之力使得献祭更加顺利。

苍九明看着地上那些不规则的线路。知道这些都是符阵的手段。可现在他无能为力，浑身颤抖着。看着自己妹妹在沉睡之中。却毫不知情的被一群魔教徒所绑起来。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这群魔教徒所献祭。

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为什么……”

“为什么……”

苍九明双目泛着泪光，和那时候一样。苍九明想到了母亲临死前想到要自己保护好妹妹，自己却要失约了。自己很清楚被魔教所献祭的下场。魔教的功法从来都是让人害怕的。以生食人之血肉骨肉来为自己获得功力修为。被献祭的人会连骨头都不剩，彻底消失在世界上。正是所谓的死无全尸……

苍九明怒目圆睁……

颤抖着身体……

为什么……

伴随着魔教徒的吟唱，天谴柱突然散发着巨大的紫色光芒，是雷磁附着在柱子上。于是攀爬附着在地面上。地面上的纹路开始散发出光辉，那正是符阵被启动的讯号。倘若符阵被启动，那么妹妹小雅将必死无疑。

母亲的死还历历在目。而至今妹妹也要离自己而去吗？……

“为什么死的不能是我？”苍九明在刹那间发自内心的提问着。

忽然间，他从那些天谴柱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借由那些符阵，那些光辉突然转变了方向。一众黑袍人突然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大祭司！此人有异！”

“没错……他不是普通人……”大祭司也察觉到了端倪，本想向前触碰，却不曾想正在运行中的祭祀阵法威力巨大无比，在靠近的一瞬间，大祭司突然被卷入其中，爆发成一团血雾。

所有的黑袍人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快看……怎么回事……”

“他挣脱了束缚！”

苍九明非常轻松的挣脱了铁链，将其扯断。可祭祀已经开始。伴随着天谴柱不断的运转，在天空形成一道旋涡，将妹妹小雅吸引了进去。苍九明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

“我失败了。”苍九明跪在地上，他什么都看不见。这里似乎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好像在憎恨他没有救回妹妹，没有及时拉住妹妹的手。

什么都没有。

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不复存在的世界。

连概念都不复存在的世界。

只有“虚无”。

“谁来都可以，想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把我的妹妹还给我……我的命……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只要能救我的妹妹……不管是什么……我都能做到……”

“只要能救我的妹妹……不管是什么……”他咬牙切齿，

“我答应过母亲……只要……只要能救我的妹妹……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让我死……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死多少次都可以……想要我的命……要我的魂魄……要我的一切……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求你……把我的妹妹还给我……把小雅还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一道撕裂的声音响起。

苍九明无力的锤击地面，“把我的妹妹还给我！”古老而沉重的声音响彻在这方黑暗的世界。

苍九明看着这一望无际的黑暗，突然有什么声音开启了。

血与雷的神势之门被缓缓打开。似乎就是古人书里所描述的那样。“神的世界”，里面是滔天之罪的人死后所去的地方。十八重地狱。那是一个，太阳与月亮永远不会升起，永远不会落下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看到了一个祭坛。是身体非常巨大的人。他的身体已经腐烂了。他的身体被十亿条锁链所束缚住了。每一条锁链对应着一条天谴之柱。

他喘着粗气，眼神散发着狂戾与杀意。

“苍九明。你。第一。开启。万古荒神录。”

“意味。意志。已经。认可。”

一个散发着光辉的球体从天空之中被缓缓移动到这幅巨大的身体面前，其中被包裹着的，正是苍小雅。她仍然沉睡着。

“我。替你保护。她。”

“代价。你。去。杀。十一神。”

“我。唯一。真神。荒神。”

“力量。决心。证明。”

“苍。澈。苍。九明！”

伴随着一声咆哮，几乎一切都被湮灭。这一声咆哮几乎让苍九明看到了上古时期圣魔之战的时期。十二圣人以生命为代价封印了十二名魔神。这才换来了九州的安宁。

天枢之地，记忆幻象。

妹妹苍小雅正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苍九明的眼中带着泪光，快步向前，紧紧抱住了她。

“小雅……”

小雅只是那样笑着看着自己，也回应了自己的拥抱。

“小雅！……”

在一切消散之后，苍九明再次独自站立在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