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珥银，启程（2 / 2）

黑石说：“吾王定不吝其沃土。”他指指脚下这片荒芜的沙漠，“此地乃沙音之土，与之相比，八洪平原气候湿润，土地肥沃，若您和族人一同东往，必定可以重建家园。”

珥银知道他即将提出某些条件。

果然，黑石说道：“亥西翁乃八洪平原四国盟之首城，吾王乃子罕-奇洪，其有四个直孙，分别是子罕-伦，子罕-勒马，子罕-芦桥，子罕-七花。头两位王子需要再娶一位妻子，三子芦桥需要娶第一任妻子，而七花小王子也需要定亲。四位王子年轻有为，各掌一城。”

“我听闻您有华贵之容，高贵之品，柔美之心。今日一见，更甚传言。您的护卫忠心耿耿，就连奴种都臣服于您的品德，无需镣铐束缚。因此只想得知您是否有婚约在身？若没有婚约，是否有意与四位王子会面？”

“我没有婚约在身。但婚姻非小事，我需渡海亲会王子。”珥银答道。

“那是当然。即便您没有选择其中任何一个王子，您也可以自由离开。”

之后，黑石不再提及这件事情。奴种们又端上了烤猪肘、腌菜和更多的发面饼。最后，八洪人还招待厄昔人金色的谷酒。珥银曾如此讨厌甜腻辛辣的酒，却也没抵住诱惑，痛饮几杯。短暂的晕眩将积蓄已久的疲惫忽得引出，涌上头脑——珥银知道自己醉了。

她不太记得这场饮酒何时结束。女奴种将她架出中帐，扶到了八洪人为她准备的帐篷。珥银抵着坪茶的肩膀，自言自语：“我并不反对和谁结婚。”

“小点声，主人！”坪茶轻声责备。她点亮蜡烛，拉死门帘，“的确，您已经十九岁了。持沙大主十九岁时，您都会走路了。不过这不怪您，您在船上度过了太久的时间……”

“但我必须见见他们。”珥银盯着那团烛火，“我需要挑选一个……”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要求，她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为她分担劫后独生的巨大负担的人……她闭上眼睛，醉意带着一丝悲观再次涌来。

她不知道这样的男人是否存在。

珥银忘记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酒精相助，她的确睡了一个好觉。翌日清晨，些许晕眩仍纠缠着她的脑袋。她努力爬起身子，掀开帘幕，清冷湿润的空气让她转瞬清醒。

她看到了大海。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为何没能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感觉空气湿了，风咸了，却全然忘记这是海的气息。那条绵长的海岸线被白色的浪花与泡沫涂成一条平滑的白色缎带，将海洋镶嵌其中。

简易的港口上停靠着十多艘帆船。水手们将从西方沙漠换回的财富分箱装入船舱，欢快热闹地喊号子。两批八洪人留在了这里，一批驻守营地，一批准备将最后的二十四个奴种卖给沙加人。

珥银和她的族人登上了八洪人返乡的大船。船队启航，熟悉的起伏感并没有让珥银惊慌，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踏上海洋。

珥银与黑石同舱，在这里她终于见到了十二川的全貌。依靠自己的双眼和旅人的口述，八洪人绘制了当世最为精细的地图。

现在，珥银终于知道这场三千天的雨到底如何撕碎了世界：这片大陆被四片海洋分割，大陆变得支离破碎，群岛更是春笋般冒出海洋。

庞大的古马遗海雄踞西北，其西是一片半月形的大陆，由匿勒人、狭岛人、弯月人和无数支山民族系占据；海洋东北为古轴陆，与更北方的寒冷群山融为一体。此地人迹罕至，只有剌刺人与少数蛮族于此活动；然而海洋以东的中陆地图则是一片欣荣的热景——在温暖绵长的海岸线以东，数十个城邦和民族于此繁衍生息。

夺冷内海以南便是厄昔人登陆的沙音陆，它在世界的西南方，完整而庞大。南方高耸的盾岭挡住了全部的水汽，唯有血湾形成了一个豁口。若想从这边火热的大陆离开，要么北行渡海，迎接海民的抢掠；要么东行穿过哈马之指，向沙门人缴纳高昂的关费；要么便是随八洪人东行渡海，在唯一的商路上航行。

珥银明白了自己登陆的沙音陆是何等恐怖之地，好在她已带着子民离开了此地。黑石的声音变得昂扬起来，他说：“而东方则是一片乐土。”

“在狭长的新生海之东，你将先看到一片高原，那是黑兰帝国的疆域。高原之下，是热闹的殷谷商路。殷谷商路的尽头连接着一片乐土，这里没有海民和游牧民族的抢掠，还有无数条甜美的河流……”他的手指指向东南角，两条大河将土地分割，“这就是我们的家，四国盟。”

珥银盯着这块石板，试图将它刻入脑海。这片云中的高原竟然如此宏大，甚至远比被厄昔人和堪罗人瓜分的土地大。

她终于意识到，不论是厄昔人还是堪罗人，他们都高估了自己的强盛。某种沮丧突然出现——如果她没能嫁给其中任何一个王子，又该何去何从呢？她会不会为了自己和厄昔人的生存，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呢？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的确不知道。祝自己好运，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