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谏国事宇文谨入狱 观斗法宇文克失亲(1 / 2)

十年后。

神州之京都名曰:“观日城”。因其位于中土最东,每日接受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所以人们称其为“日出之都”。

观日城中有一官宦人家,其府中老爷“宇文谨”官至三品兵部侍郎,备受皇恩,一时权势极盛。

这一日,宇文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原来翌日便是宇文谨之父宇文纯八十大寿。

宇文府内。

屋子里的壁炉哔啵作响,火烧得很旺。蒸腾的热气将整个房间烘得暖洋洋的,橙红色的火光交映着床头的烛火,映得满堂皆红。

一淡黄面皮少年蜷窝在羊绒毯子里,屋内虽热,可少年脸上却毫无血色,不时还会发出一声咳嗽。

羊绒毯子上卧着一只通体毛发皆红、四爪皆白的小兽,是这少年所养宠物,名曰“踏雪”。

少年手掌抚摸着‘踏雪’的毛发,看着窗外的银装素裹,心里想到:“真是一场好雪!赵小百此时也必定在看。明日须得瞒着母亲溜出去,同他耍个痛快……”

“阿克!又在发呆哩!”

母亲乔锳的声音很轻柔,却足以将宇文克的思绪从雪地中拽出来。

见爱子回过头来,乔锳又说道:“方才还求我同你讲水火二神的故事哪,怎么这会儿便心不在焉了?你既然不听,我可走了。”

宇文克闻言偷偷瞄了一眼,只见母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正佯装嗔怒。于是脸上堆满笑容,口中连声赞美:“娘亲声音如此婉转悦耳,使儿心神荡漾、魂不守舍,这才走神儿了。”

“贫嘴!怎么反倒成了为娘的不是啦?什么心神荡漾、魂不守舍?乱七八糟的……”乔锳问道。

宇文克心想坏了,自己肚子里没墨水,倒把自己从赵小百那借来翻阅的《古君王临幸众妃大赏》中的内容拿来凑词滥用了,万幸娘亲不曾读过此书,否则必然遭殃。

想到那本书还在枕头下面,心下不免忐忑,忙装作病发连声咳嗽,插口道:“妈,方才说到哪了?”

乔锳刮了刮儿子的略显苍白的鼻头,说道:“刚刚讲到水族啦!”

宇文克嘻嘻一笑说道:“对,孩儿记得!然后那?”

乔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水族乃是水神共工后人,他们常年居于不周山上,可以在山峰上极目远眺,将江山大河尽收眼底,甚至连浮云都无法遮蔽他们的目光,因为他们爬得实在是太高了。”

“世间如此美景说看便看,他们可真有眼福……”宇文克不禁神往。

乔锳叹了声气,猜到儿子心事,随口应道:“儿此言差矣。水族人本无闲时去赏景观色,而是忙于爬山……”

“爬山?”宇文克疑道,不解其意。

乔锳回答道:“不周山下是无尽的硫磺火,岩浆随着喷涌日日上涨,水族人只好不断地向上爬,以此躲避火势,他们若是像你小子这样贪恋美景,没一会儿就烤得熟了!”

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便咯咯笑了起来。

宇文克也跟着笑,边笑边说:“呃!娘亲!克儿的脚都被烤熟了!您尝尝香不香?”便把臭脚伸了过去,被乔锳一把打过,骂道:“小滑头!也没个正形儿!再不乖,老娘一会儿把你给煮了!”

母子俩闹作一团,乔锳伸过手去呵儿子的痒,宇文克遭受不住,大呼投降,便故伎重施,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问道:“妈,这不周山在哪?这山下的火又是怎么回事?”

乔锳见状心下稍歉,收敛心神道:“此事须从上古共工、祝融两位大神说起。这二神开宗立派,年年择取天资聪慧,根骨俱佳之人,招进洞府,传授法决,使之固本培元,甚至得道成仙。”

宇文克听到此处,不禁问道:“娘,这世上既然有神仙,为何从不曾得见?这二老还收徒否?孩儿可否投其门下,也好做个逍遥神仙嘞!”

听得儿子发问,乔锳只是微微一笑,轻抚其头项说:”儿啊,若是所求甚多却不能得,纵使是仙人,不亦是烦恼多多?人生在世,知足方能喜乐,岂不闻各有命数莫羡仙?”

乔锳见儿子满不在乎的神色,已猜到其心中所想。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心下道:“依他的性子,嘴里既然不说,心下定是颇不以为然。怎奈克儿先天寒体,于修真一途实是闭塞难通。”

心中不免郁郁,便涩声道:“你天生身患恶疾,娘只盼能将你留在身边,在所剩无多的时日里,一家人同在一处,安享天伦之乐。你心有不甘,娘又怎会不知?”

宇文克垂着头并不答话,乔锳见此心里更添内疚,眼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

宇文克见此,扑上前去,钻进乔锳怀里为娘亲擦拭眼泪,宽慰道:“娘亲,我本想若能拜入仙门去了这身病,便能常常陪在你和爹爹身边,不曾想因此惹您伤心。既如此,这事儿孩儿今后不提了便是。”

乔锳连忙把毯子拽到爱子身上,转悲作喜道:“孩子,你能有这份孝心,为娘甚是欣慰。只是修仙之事不可强求,咱们须得从长计议。娘亦盼我儿福缘深厚,能得长生之法哩!”

宇文克见娘亲笑逐颜开,心里也是一乐,毕竟少年人心性,好奇心大于烦恼心,早把带病之事抛诸脑后,又问道:“娘,您方才说到共工、祝融二神广收弟子,开拓仙门,后来却如何?”

乔锳道:“因共工洞察阴阳,晓前后,辨吉凶,术法皆明,且善驭天地风雷,便建“易宗”。“易宗”以伏羲先天八卦为宗门总纲,后经共工推演完善,共得八八六十四门奇卦,每支卦内俱藏无上奥妙。

浅学者即可断吉凶祸福,避死延生;钻研至深处,甚可通晓天地变化,化万物为已用!

据说共工门下大弟子慕容白纵是天资卓绝,也只堪堪演到第二十四卦,便再难寸进,可知修行此术何其难哉!”

宇文克心道:“原来这共工倒是那些算命打卦之辈的祖师爷,嘿嘿,倒也没甚了不起之处。”

正思忖间,只听得乔锳续道:“那共工大神兼通驾驭元素之妙,授予门下弟子《天诀》两卷、《地诀》两卷。相传只有将六十四卦修至第十六卦后方能研习二诀,故而精通者屈指可数,其中奥妙更是鲜有人知。”

宇文克觉得这“易宗”玄之又玄,让人难以琢磨,忙问道:“娘亲,那祝融大神创立的又是什么门派?”

乔锳脸上追忆之色一闪而过,轻吐了口气,神色稍定,方才应道:“祝融所建宗门,便是当世最负盛名的“玄阳门”了!

宇文克并未察觉乔锳神色异常,说到:“玄阳门?嘿嘿,这个戏班子里唱过,我却晓得!古时有一人就是在那杀了身为太子的兄弟,夺了皇位,是耶?”

正得意间,却见乔锳两只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抬起手当头便给了自己一个爆栗,骂道:“叫你平日里不学无术!你说的那是玄武门!”

宇文克疼得以手捂额,眼泪汪汪,再不敢多言。又听母亲说到:“祝融之功法名曰《玄阳真经》,霸道非常,小则移山倒海,捉日拿月;大则吞天食地,移星换斗。

欲习其法,必承受岩浆淬体之苦、烈阳灼心之厄;还要受泰山压顶之力,九雷齐轰之灾,待过得此四劫方始小成。若无火神独门功法相助,习之无异于取死。”

宇文克听得瞠目结舌,惊道:“凡人称颂之言非虚,祝融大神果有夺天造化之能!不过这功法修炼起来忒也难哉!不是雷劈便是火烧,这谁顶得住?”

乔锳说到:“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如你想得那般容易,漫天岂不尽是神仙飞来飞去?”

宇文克笑道:“娘亲说的是。后来却又如何了?”

乔锳叹了口气,说道:“后来呀,这个祝融大神受人诱惑,背叛了哥哥共工,伙同众仙将共工逼到了不周山上,共工便怒触不周山而死啦……”

宇文克愕然道:“这就完啦?”

乔锳笑着说道:“都戌时啦!要是把上古的事同你讲完,不得讲到明天早上去?”

宇文克听到此处,怅然说到:“我本以为祝融是个英雄好汉嘞!唉,水神撞山而死,倒也死得轰轰烈烈,真是让人惋惜。”

乔锳缓缓道:“共工聪明绝顶,虽懂得阴阳阵法之妙,却不知世上最厉害的阵法,乃是阴谋诡计、机关陷阱。他纵有再高明的智慧,也是全然无用。”说着抬起了头望向窗外,勾起自身回忆,眼光茫然,种种旧事涌上心头。

宇文克见娘亲神色悲戚,似有莫大悔恨,又似有极大愤怒,便不敢接口。

原来这乔锳,便是玄阳宗门下二弟子,苏钰英。

当年诸葛克为救师妹,便消散周身神力,以凡人之躯攀登天山,终于感动上苍,求得天山雪莲。自己却魂飞魄散。

一代剑仙“涅槃凤凰”陨落于天山绝顶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苏钰英见师兄死去,心如死灰。自己一意孤行,鬼欺心般匆匆委身嫁与慕容兰若,并受其挑拨欺骗,贸然独闯火云洞,终使师兄中计,以至功力全失。若不是师兄力挽狂澜,宗门亦险些因此覆灭。深觉自己害人害己,实无颜再苟活于世间,抱着诸葛克的尸体,纵身便从天山一跃而下。

跌落至半空中,忽想到腹中已怀身孕。自己虽然死不足惜,可这孩子却是无辜,如何便狠心使其胎死腹中?想到此处,一股悔意涌上心头,怎奈自己身负重伤,功力尽失,此时虽想求活,已是不能。

正惶急间,只觉身体下坠之势戛然而止,身体竟疾速上升,定睛看去,原来是三师弟清虚子门下大弟子“宇文恭”于危急关头接住了自己。

原来诸葛克早已安排好宇文恭于山下等候,交待宇文恭说,只待自己求得雪莲,便须飞上山巅摘了雪莲与其二师伯苏钰英服下。

宇文恭奉命正于山脚下等候,却见一女子怀抱一人从山上跃下,不是二师伯却是谁?便急忙飞上前去,将其救了。

二人不一时便回到山巅。宇文恭将掌门师伯交待之事说与苏钰英听了。钰英寻思师兄虽死,却又救了自己一命,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苏钰英死志既消,便将雪莲服下。宇文恭助其运气炼化,便将体内火气尽数去了,苏钰英虽因此神力尽销,成了凡人,却也捡回了一条命,于是从此更名换姓,取名“乔锳”。

后来,宇文恭按诸葛克吩咐将乔锳安置于身在京师为官的弟弟“宇文谨”家中。

乔锳身体虚弱,宇文谨便无微不至地日夜服侍,久而久之,二人便生情愫,于是结为夫妻。不久,乔锳诞下一儿,因悼念亡兄,便将麟儿取名为宇文克。

不料这天山雪莲乃是世间至寒之物,乔锳体内因存麒麟火气,自然服之无碍,可腹中胎儿却因此染上寒毒,便成了天生寒体。乔锳便将祝融令戴于儿子胸间,得益于神火克制寒毒,宇文克这条小命才堪堪得保。

宇文克虽非宇文谨亲生,但宇文谨爱屋及乌,对其视若己出。因此子身患重病,夫妻二人更是对其疼爱非常,溺爱有加。

故而这孩子虽然从小身子虚弱,却甚是顽皮,整日打鸡赶鸭,游手好闲。小小年纪,竟学会了听曲儿看戏;平日里纠结了一帮子玩伴,上房揭瓦,无所不为。夫妻二人也是暗暗头疼。

乔锳忆罢往事,回过神来,呼道:“哎呦!明日阿爷寿宴之事还未布置妥当,却在你这耽搁了这许久!天色不早了,儿快些歇息,我须得去催促下人们手脚麻利些。”说着便匆忙走了。

宇文克见娘亲走了,想到:“上古之事距今已逾千年,娘亲如何知无不详,仿佛见见俱是亲眼所见一般?却令人猜想不透。”正寻思间,觉得胸前又湿又痒,低头看去,原来是‘踏雪’睡醒了,正用舌头舔舐自己胸前的玉佩。

宇文克痒得难耐,便将其一把抓住,塞进毯子里。‘踏雪’骨碌一下便钻了出来,鼻间喷出一道热气,似是生气了一般,再度扑将过来,宇文克嘻嘻一笑,与之玩耍起来。

宇文克与‘踏雪’闹了一阵,也觉倦了,熄了烛灯,便自睡去。

夜深,万籁俱寂。

宇文克虽然入睡,但神识未闭,只觉得胸前有一团火在灼烧,本来冷冰冰的身体此刻稍觉温暖。

“又来了”,宇文克睡梦中心想,“这感觉不知出现了多少年,为何每次梦中,身体总是发热?”不一时只觉脑中昏昏沉沉,便又睡去。

宇文克此时若是醒来,便会看见‘踏雪’此时趴在他胸前,正用爪子不断地拨弄着那枚松文色玉佩。

那玉佩竟慢慢地泛起光泽,‘踏雪’却见惯不惯,爪子上的动作并不减缓。

玉佩上的光泽愈来愈亮,颜色也愈来愈深,黑暗的卧室此刻被有映得发出诡异的红光。

只见那光晕慢慢地凝聚成一条红线,由玉佩处缓缓扩散至宇文克四肢百骸、通达五脏六腑,使得睡梦中的宇文克极为受用。

随着红线的游走,宇文克身体中徐徐冒出青白色的冷气,那玉佩似乎对这凉气十分迷恋,竟将之全部吸纳。如此循环,红线不知在宇文克体内运行了多少周天,玉佩发出的光芒亦是由红转青,直到玉佩仿佛吸吮地饱了,才缓缓收回了红线。

室内的光芒也慢慢黯淡,归于黑暗。

‘踏雪’见状也停下了爪子,它摇头甩了甩身上寒气凝结的水珠,将下巴贴至宇文克胸前,也慢慢睡去。却见其通体毛发时而青波流转,时而红光照耀,这两种光线相互交映,半响后方才褪去……

窗外银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衬得积雪越发夺目光亮。

朔风渐起,将宇文府内的大红灯笼吹得左右摇晃。

明日便是府中老太爷八十大寿,府内众人却不知,一场血光之灾正在悄然接近……

晨曦鸡啼,旭日高升,阳光将观日城照得暖洋洋。

城内小巷里吆喝叫卖声不断,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宇文府内,堂中小厮婢子奔走忙碌,布置大厅。今日府中老太爷作寿,自然是马虎不得。

宇文谨年方三十四,便已官至三品兵部侍郎,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不可限量。故而朝中各方势力均欲巴结,前来拜寿之人络绎不绝。

“吏部尚书赵大人赠玉制文房四宝一套!青花瓷一对!”

“户部员外钱大人赠绸缎十匹!彩锦十幅!”

“刑部郎中孙大人赠书画一幅!”

“礼部侍郎李大人赠时令果品若干!上等茶叶十罐!”

“……”

一时间唱礼的管家嗓子也快叫哑了,宇文谨自是一一行礼,口中迭连拜谢:“下官招待不周,诸位大人里面请……”心下奇道:“为何不见有兵部同僚前来?”也未作他想,匆匆迎接来人去了。

乔锳催促后厨,叮咛前堂,亦是忙碌不休。

难得父母无暇管制于己,宇文克自是落得自在,早溜出去同街坊孩童们在雪地中耍闹。

只见宇文克头顶珠光炫彩冠;身穿彩绣绿罗袍;腰间环条锦带;脚踏金丝环足靴;肩上蹲着“踏雪”、项上挂着祝融宝玉;

虽然面带病容,却仍是雄赳赳、气昂昂;

真是众小儿里的霸王,捣蛋鬼中的状元。

他手里握着一柄刚从乔锳房中偷来的玉剑,学着戏台上的调调儿,气沉丹田,朝面前的赵小百大喝一声:“祝融小儿,吃吾水神一剑!”

赵小百口中疑道:“又来搞什么花样了?”脚下却不敢停步,情知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若是被他戳上一剑,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慌忙跑开。

宇文克哪里追得上?口中气喘吁吁,便对身旁诸多孩童们叫道:“易宗弟子们听令!速与我捉拿这厮,不得有误!”

那些孩童们平日被他依仗神兽欺负得惯了,背地里都叫他“活阎罗”。听得他嘴里传令夹七杂八,虽然不明所以,却又怎敢有违?于是纷纷撒丫子跑上前去,围追堵截赵小百。

正追逐间,经过街边,见一乞丐。那乞丐窝在墙脚下,衣着邋遢。虽是冬日,却仍是浑身恶臭。众孩童均捂了口鼻,嘴中骂道:“臭叫花子,死远一点!”说着便都捡起石子去丢。

赵小百见状也不跑了,掐腰扬声道:“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要饭的算什么本事了?”众孩童便都上前与之厮打。

赵小百虽然较同龄孩子生得长大些,颇有些蛮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只撑得半炷香,便被众孩童放翻在地,揪耳抓膊,拥将到宇文克面前。

宇文克见状哈哈大笑,托剑指着被压倒在地的赵小百,得意道:“嘿嘿!饶是你祝融神通广大,却也难逃我共工之手,我且问你服是不服?”

赵小百听得莫名奇妙,略一寻思便知这冤家定是又学人家戏班子扮上了,口中便嚷道:“你们以多欺少,不是英雄好汉!不服,不服!”

宇文克寻思:“这小子宁死不屈,这英雄好汉不是让他当了?祝融又怎能是英雄好汉了?”便怒道:“好!有骨气!孩儿们!快与我痛殴这厮!”

众孩童闻言只得听命,心里均想:“小百,谁让你小子逞英雄呢?要怪就怪这活阎罗罢,却不能怪我等。”

于是便把赵小百按在雪地里打将起来。只见有薅头发的、抓脸的、踢臀的,不一足是。平日与赵小百有怨的,此时更是痛下狠手……

赵小百连声尖叫,“欸!王大毛,你掏我心窝子!哎呦!周小四,你竟踢我裤裆……”不一时,便惨叫连连。

宇文克见打得够了,便教众人停手,问道:“这下子你该服了罢!”

不期赵小百被打得血气上涌,那股子犟劲儿便上来了,疼得龇牙咧嘴,却厉声骂道:“哼哼,你们总有落单的时候!今番挨的打,我都记下了,回头找你们一一算账!如今我就是不服!你待怎地!”话音掷地有声,众孩童们闻言都怯,便皆将手松开了。

宇文克见打得他凶性发了,心里也怕,便叫道:“没劲!没劲!”众孩童也觉无趣,便都散了。

眼见赵小百被打得实惨,宇文克心里也甚过意不去,便壮着胆子走上前将赵小百扶起。拍落了他身上的雪,替其整了整衣衫,嘴里歉声道:“小百,我原是闹着玩的,不成想将你打成这样。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这便打回来罢!”说着便闭起眼睛,直挺挺站立等赵小百还手。

赵小百伸拳正欲动手,忽然想到:“这小子一直病怏怏的,我这一拳下去他可吃不消。看他这个样子,也是无心,只须轻轻打他一下便是了”。于是装模做样地在宇文克身上拍了拍,却并不使力。

宇文克感觉身上传来的力道轻飘飘的,便睁开眼睛,嘻嘻一笑,调侃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

赵小百闻言,知道自己又被这小子算计了,便佯怒道:“好呀!你又来耍我!看我这回不痛打你一番以解我心头之恨!”说着便赶上前去,与宇文克撕闹在一起。

“踏雪”见两人在雪地中滚来滚去,甚觉有趣,便也加入战团。一时间兽红地白,相交一处;雪屑飞舞,嬉笑之声不绝……

却不知这一切都被街边那个乞丐看在眼里。那丐子只是不断把眼来斜睨宇文克,心里默默嘀咕:“哼,像,实在是像……”

却说两人一兽正打闹间,忽见街道上拥出来一排排士兵,将宇文府团团围住。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此时却人影皆无。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宇文克心中更是惶惶不安,只觉要发生什么大事。便忙与赵小百蹬上墙头,企图看个究竟。

宇文府院中众达官贵人挤作一团,个个伸头探脑,向门外看去,只见一群士兵中间簇拥着一人,并排进了门。中间那人八字眉,国字脸,气宇轩昂,却是当朝皇上兄长端王爷。

只听得端王道:“兵部侍郎宇文谨听旨!”

众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均匆匆下拜。宇文谨也是面色疑惑,只得跪下道:“臣在。”

端王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兵部侍郎宇文谨,执掌朝廷兵部诸事,本应标榜士子,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世。孰料其于奏章中屡谏出征南国,不知兵凶战危。实乃大放厥词,以至冒犯天威。朕深恶其罪,觉之难堪大用,着令罢其官职,查抄其产,并交由宗人府问定其罪……钦此!”

宣旨完毕,端王神情倨傲,淡淡说道:“宇文大人,接旨吧….”

宇文谨只觉脑袋里乱嗡嗡的叫,对端王的话竟似充耳未闻。端王清了清嗓子,抬高声调又喊了一遍:“接旨吧!宇文谨?”

宇文谨这才回过神来,答道:“罪臣领旨谢恩!”接着颤颤巍巍接过圣旨。

左右各官员见状,心里均想:“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自己拜寿拜到罪臣家里来了,这今后的仕途不是沾了个污点?”

看着门外一排排威风凛凛的大兵,寻思这会走吧也不是,不走吧也不是,于是都把脸给捂了,生怕被端王认出来回头到皇帝那边参自己一本。

只听端王吩咐左右:“动手罢。”

那群士兵便喝开了众人,将宇文谨枷了,余下的贴封条、点物件儿、唱清单、搬桌椅,不一足是。乔锳在内堂见丈夫被抓,急得只是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那宇文纯老太爷本来做寿,乐滋滋地将一口寿桃含在嘴里正待要咽呢,不期出了这档子事儿,心里一惊,胸闷气促,这口桃子就卡在喉咙那噎住了,待唤左右却哪里能出得了声?且这会儿堂里堂外尽是乱哄哄的,谁又顾得上他?于是老爷子“嘎吱”一声便从椅子上栽下来,呜呼哀哉了。

宇文克在墙头上见父亲被捕了已是急不可耐,却苦于人小腿短,翻不过去这墙,透过厅门看老太爷于厅内摔在地上,便扯嗓子喊:“爷爷摔了!爷爷摔了!”

众人闻声,这才慌忙去扶,一探鼻吸,已是气绝。“老太爷殁啦!”一时间哭的哭,叫的叫,乱作一团。

宇文谨眼睁睁看着父亲就这么没了,心中就似那滚汤一般又急又沸,眼中也泵出泪来,苦于自己被牢牢押定,只得痛哭。

却听那端王笑道:“寿宴丧事儿一起办了,这下子省事儿了不是?”

宇文谨被这极恶毒的话气得浑身发抖,道:“你我虽政见不同,但毕竟同朝为官十余载,对同僚如此落井下石,是不是不太符合您王爷的身份?”

端王一声冷笑,眉毛一挑,在宇文谨身旁附耳言道:“宇文大人,还真让你说着了。整个兵部的折子都要经我点头才能送到皇上那儿去,你几次三番上奏主战,当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之所以还留着你,就是为了给你挑个好日子入狱!你瞧,今天这日子是不是很不错呀?”

宇文谨听了目眦欲裂,啐了一口,厉声骂道:“端王!你结党专权,蒙蔽圣听,真是罪大恶极!南帝国狼子野心,此时其国因天灾而爆发内乱,此内忧外患之际,正乃对其用兵之时!待过得几年南帝国将起义平定,便为时晚矣!你鼠目寸光,误国误民,竟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却见端王把脸一扬,叹了一声,心道:“书生就是书生,只会读死书。你难道不知,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冤枉吗?”接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士兵们便押着宇文谨从宇文府中撤了出来。

宇文克见父亲被押出府外,慌忙从墙头上落下来,望着押送父亲的那条街便跑,嘴里对赵小百喊道:“小百,我要去救我父亲,你快回家吧!”

却不期跑着跑着耳边传来一阵喘气声,转头一看不是赵小百又是谁?只见赵小百憨憨一笑,朗声道:“宇文叔叔待我很好,我也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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