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钰英救夫盗玄令 诸葛克负妹上天山(2 / 2)

苏钰英道:“你这时还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干什么了?你一掌打伤了兰若,眼下他虽然未死,但是,谁知道他…他还能否…能否活转过来?”说道此处,竟已是嘤嘤啜泣了起来。

诸葛克听到此处,深吸了口气,只觉这其中必有一个大大的阴谋,只是自己一时猜想不透,正沉思时,忽听得洞口一阵笑声传来,声音极其耳熟,问道:“来的可是慕容兄弟?”

只见慕容兰若拎着方子义在手中,好整以暇地走进洞中,嘴里笑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诸葛兄好俊的剑法,上古麒麟在诸葛兄手上也走不过一个回合,佩服,佩服!”语气间竟是充满了讥讽之意,言毕一把将方子义掷于地下。

方子义苦于周身穴道被灵气封住,只能“唔、唔”地发出声音,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神色间充满不解。

苏钰英见夫君不但身上无伤,反而神采奕奕,已甚疑惑;见其自入洞中之后,言笑之间,更不向重伤的自己瞧上一眼,心头更是酸苦,涩声道:“兰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的伤如何便好了?你…你为何…”

慕容兰若笑道:“苏姑娘言之差矣,小可本未受伤。布阵作局、仿伤造病,原是我鬼蜮拿手好戏。我与姑娘几个月来耳鬓厮磨,若是连受玄阳真气所伤都无法模仿,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苏钰英眼中噙泪道:“苏姑娘?你竟然叫我苏姑娘?……你…你究竟是…是怎么了?为何装病骗我,却…却让我误会了师兄?”说着眼光歉疚地瞧向诸葛克,言语间已是呜咽。

慕容兰若笑道:“若非如此,苏姑娘怎会独进火云洞取令?诸葛兄又怎能真气大损,以至于中我之计?”

苏钰英怨怼地瞧着此刻换做另外一番面目的慕容兰若。此时自己便是再蠢十倍,也知已落入他人圈套,成了一枚受人利用的棋子。当下心中爱的、恨的、怨的、怒的、悔的,一齐涌将上来,可谓是五味杂陈。

慕容兰若却不再睬她,而是径对诸葛克说道:“小可今日欲替诸葛兄执掌玄阳门之位,还望诸葛兄退位让贤、交出祝融令,免见刀兵。”

诸葛克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内情,只是现下还无法将之串联起来,便静下心来说道:“仅凭小徒在你手中,公子便想使我束手就擒?况且我玄阳门高手众多,我只须高呼一声,你不一时便会身陷重围,却不知公子如何应对?”

慕容兰若闻言轻轻说道:“诸葛兄,枉你贵为天下第一宗宗主,竟因一女子,失魂落魄,置宗门大业于不顾!

早在你归宗借酒消愁之时,我父已率领鬼蜮宗全派倾巢而出,潜伏于昆仑山各处,方才你替苏姑娘疗伤之际,你玄阳门已四面受敌,他们如今自顾不暇,又如何分身前来支援于你?

况且你对徒弟毫无戒心,竟不知他于你每日所饮酒水已下诅咒。如今你身中我鬼蜮秘术“泽风封魔印”,却还不知?”

说着便一脚踢开了方子义的哑穴。方子义在地上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愤怒,哭道:“师傅,徒儿…徒儿对你不起。他奶奶的,徒儿瞎了眼,错认了这奸贼为义兄,竟信了这个人的鬼话,在您每日所饮酒水中滴入了经密法炼制的精血,本以为可以替师傅解开心结,谁知…谁知他奶奶的竟中了奸计!徒儿确实……确实罪该万死……”语气中歉疚之意溢于言表,更有五分对慕容兰若的愤怒萦绕其中。

诸葛克听罢尝试运行真气,果真如同慕容兰若所说一般,周身经脉尽皆堵塞,灵力一无可使。便摆了摆手,叹道:“子义,你年岁尚浅,阅历不深,碰到的又是这世上顶尖聪明之人,为师亦遭其惑,又怎会怪你?”

慕容兰若道:“能被诸葛兄称作顶尖,兰若受宠若惊。”顿了顿又道:“诸葛兄若是方才任苏姑娘自生自灭便罢了,你神力高深,当世无人可出其右,此印倒也奈何不得你,只不过浅浅地印于汝经脉之上。

可苏姑娘一身灵气尽数被吸,你强运神功为其疗伤续命,导致自身真元大受损耗,封印便又深了一层。

那时你若能收敛心神,抱元守一,这封印亦不能害你之命,可你不该因苏姑娘几句话便心神大动,如此一来,这封印已然深入骨髓,此刻便是大罗神仙亲至,也是救你不得。”

苏钰英听到此处,已是肝肠寸断。更是无颜面对诸葛克,只觉自己实在对不起师兄,情知此时悔之已晚,便把脸侧过去,在一旁垂泪无言。

诸葛克对慕容兰若道:“这么说来,前些日子西域那两个百年不曾现身的妖人,也是慕容公子特意安排,引我前去的了?”

慕容兰若道:“不错!你若是身在玄阳门,苏姑娘和我的好事定然难成,所以小可便以重利买通了“魂飞老祖”和“魄散老妖”。这二人虽不济事,但能拖得诸葛兄一月有余未归,便也够了。”

诸葛克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么这洞外石门处的禁制,镇洞神兽火麒麟性情大变,也均出自阁下的手笔了?”

慕容兰若说道:“惭愧惭愧,不才只是将洞门封印稍作变化,粗算到苏姑娘突破后周身真气数量,也就是了。

至于火麒麟之事,便要复杂些。这火麒麟当年与水神共工坐骑水麒麟一雌一雄,本是一对。

我鬼蜮创派祖师当年得知火麒麟受孕时,借助阴阳五行,八卦妙法,算得其孕期应有五千五百二十三年零三月。小子翻阅旧典,偶然得知此事,实属侥幸。掐指一算,其分娩时日,正于六个月前。

且麒麟诸类,分娩后一年不离子左右,性情会变得易怒狂躁,若遇天敌饕餮,更是不死不休。

我与苏姑娘这几个月同处一室,早将事先备好的饕餮皮毛暗藏于床头衣柜各处,苏姑娘身上早已沾染其气味儿,火麒麟见之,果然暴怒。

苏姑娘若不死,诸葛兄顾其安危必相救,则诸葛兄必死。

苏姑娘若不幸死于火麒麟之手,以诸葛兄的脾气,也定同麒麟火并,届时两败俱伤,小可亦可坐收渔翁之利。”

诸葛克听到此处,竟是哈哈大笑,答道:“不错,钰英若遭不幸,我定会冲冠一怒。想不到这世上最了解在下的,竟是慕容公子!

公子将诸事尽数算计在胸,自然有胜无败,我诸葛克一生从未服过别人,今日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子见教。”

慕容兰若笑道:“诸葛兄但说无妨,小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葛克道:“鬼蜮与玄阳门自古以来,虽谈不上共存共荣,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师尊玄矶子与令尊慕容兴前辈乃是莫逆之交,若非如此,又怎会将我师妹许配给你?我所惑之事便在此处,为何慕容公子处心积虑地欲使两派反目成仇?”

慕容兰若道:“此事涉及玄阳宗、鬼蜮两派上古密辛。今日便与诸葛兄说了,也好叫你等能够瞑目!”

原来这鬼蜮宗乃是水神共工之后。祝融、共工本为兄弟,祝融当年却因美色背叛共工,同众仙围攻其兄,终使共工怒触不周山,身死道消。共工死后,鬼蜮宗身为共工后人千年来于暗中运筹大计,一直在寻机复仇,以致有今日之事。

玄阳门三人听慕容兰若说得一丝不苟,情节细微之处合理之极,不由得不信。便想到既是老祖所犯之过,身为后人替承其果,也是罪有应得,均是默默不语。

慕容兰若言毕,“呛啷啷”一声抽出神兵“易水寒”,径直走到诸葛克面前,说道:“诸葛兄,由小弟亲自送你上路,也不枉了你一世英名!”再不多发一言,提手便向诸葛克脖颈挥剑砍去,方子义、苏钰英二人见此情形,已是惊呼出声。

却不料诸葛克缓缓地抬起了左手,食指并中指只是一夹,便夹住剑刃,接着右手轻飘飘一掌推出,却似携有万钧之力。慕容兰若见状仓促抽剑护胸,被诸葛克一掌击中剑身,神剑悉数碎裂,力道不止,透入胸前,直被击至洞外。

诸葛克见一掌未能将其击毙,心里大叫可惜,便急忙御剑追去。

这下兔起鹞落,实是出人意料。方子义自然惊得呆了,苏钰英因一日内心情大起大落过甚,一阵气血翻涌,就此晕了过去。

慕容兴自午时率众来攻,已凭一己之力重伤了玄阳门二名护法。此时正与诸葛克三师弟清虚子鏖战,玄阳门另外两名护法也被鬼蜮宗阴阳使者缠住了。鬼蜮宗人数虽少,却个个出手狠辣,俱是以一当十。玄阳门弟子不断发出惨呼,已是损失惨重。这时慕容兴见儿子负伤飞出玄阳门禁地,又见后方诸葛克紧追不舍,已知此事功亏一篑。便向正在交战的鬼蜮宗弟子当机立断道:“计划有变!不可恋战!速撤!”言罢便跳出圈子,使阵困住清虚子,忙向慕容兰若方向飞去,欲助其子击退强敌。

慕容兰若此时五脏六腑皆被震碎,元神也险些被震出体外,心中震惊之情倒大于疼痛,实难想通为何“泽风封魔印”会失效?倘若诸葛克不惜以元神出窍之法震碎封印,也是无灵力可使,元神亦会破碎,可他为何仍旧灵力磅礴,尤胜未伤之时?

见父亲朝自己方向飞来,便无暇多想,急道:“父亲快走!我等非其敌手!”

慕容兴置若罔闻,与其子擦肩而过,面带微笑,语重心长道了声:“儿,务必代父之志,发扬吾宗!”

言毕右手置其背上,使鬼蜮妙法“移功神诀”,瞬息间将毕生内力传入其子体内,猛地推了一把。见儿子去得远了,方才转过身,正逢诸葛克御剑追来,便抽出神兵“若水”,直奔诸葛克而去。

诸葛克心知今日若不除掉慕容兰若,凭此子心智计谋,日后定遗下无穷祸害,待飞得近了,正欲使飞剑取其头颅,却见迎面撞上来一人,拍了慕容兰若一把,使其瞬间飞出数十丈远,心下暗叫糟糕。

定睛向来人看去,正是慕容兴。只见慕容兴口中念念有词,使神剑喝了声“天风姤、水雷屯!遇则盈满,来人休去!”

诸葛克一心只想速战速决,便使全力灌于神剑“长吟”之上,“长吟”得十足玄阳真气,嗡嗡作响,撕裂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之声。

诸葛克一剑向慕容兴斩去,待欲触碰慕容兴身体之时,神剑却变得软绵绵得再使不上半分力气。诸葛克忙撤回长剑,使搬山之法搬来华山,重重向慕容兴砸去,慕容兴仍是不躲,只见华山置于其头顶之上,竟也似变作一团棉絮。

诸葛克不愿与其纠缠,便使出缩地法,却不料一头撞在一堵软绵绵的气墙上,心里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回首看向慕容兴,只见其脑袋歪在肩膀上,竟已气绝多时。

原来慕容兴将毕生真气传于慕容兰若后,便于空中布下一画地为牢之阵,凡入阵者皆不能出,阵中震荡之能量尽数加于己身;阵中能量愈高,受困者时间愈长。

因慕容兴自身真气尽失,早被剑劈山压之威生生震死。诸葛克不明就里,被慕容兴一具尸体硬生生拖了半个时辰之久,待出得阵来,慕容兰若领着鬼蜮宗弟子早已跑的不见踪影了。

诸葛克只得慨叹有其父则必有其子。这慕容兴处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且纵是身死,亦能困住自己许久。看来慕容兰若是尽得其父之智了。

不一时只见清虚子带着几位护教长老尽皆御剑飞回,禀道:“启禀掌门,这鬼蜮宗众人并不恋战,只是于路上设了重重阵法阻碍,我等追击不力,已被他们逃脱了……”

诸葛克说道:“天既不灭鬼蜮,吾等也只能顺从天意。只怕日后,这修真界将无一宁日……”

这一战,玄阳门无掌教及教内二师姐坐镇,着实损伤了不少弟子。幸存的弟子见昨日还言笑晏晏的师兄师妹们现如今横尸就地,俱是神色悲戚,泪眼婆娑。

清虚子询问掌教如何处置这些尸体,诸葛克神态萧索地说道:“唉,俱是臭皮囊,尽皆烧化了罢。”言毕摆了摆手吩咐诸弟子退下,神情甚是心灰意懒,便转身御剑飞回了火云洞。

进得洞内,随手解了方子义身上封印,见苏钰英已沉沉睡去,便将其负起。

正待出洞时,想起慕容兰若曾言,麒麟六月前诞有一子,便使神识遍扫洞内,果见一小麒麟,周身一团火红,四爪皆白;正伏于其母尸体之下,舔舐亡母毛发。

诸葛克见它可怜,心下也感歉疚,便将之抱到了怀里。可这小麒麟甚有灵性,似乎晓得诸葛克乃是杀母仇人,到了诸葛克怀里便喷起火来,诸葛克一来未作防备,二来心有所思,却被烧光了一半秀发。

诸葛克被烧得狼狈不堪,正扑火时,小麒麟趁机从他怀中钻出,骨碌碌钻进了师妹苏钰英怀里。

诸葛克见状诧异,慕容兰若明明曾言苏钰英身上含有麒麟天敌“饕餮”气味儿,不知这小麒麟却为何不怕?其天性反常,做事出人意外,真不愧为水火麒麟之后。

方子义虽然仍感愧疚,但见师尊神通依旧,心情已不似方才那般沉重,跪下对师傅道:“徒儿因为贪了几口酒喝,受人丹药贿赂,误结歹人,他奶奶的险酿成大错,还请师尊重重责罚!”

诸葛克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是遭人利用,实乃无心之失,快起来吧。”

方子义却仍跪着道:“若是师尊因此遭遇不测,徒弟就是做一辈子叫花子,一口酒喝不到,也难赎其罪!”

“酒之一物,害人不浅。此番我因饮酒,险些成了我宗门的千古罪人。哎,为师自身德行有亏,于此事实是无颜教导于你。”

说着诸葛克于怀里掏出了一本秘籍并几枚丹药,交付至方子义手中,说道:“子义,为师这百年所收若干门徒中,属你最对我的脾气。且你于修仙一途天赋之高,实乃为师生平仅见,将来造诣必定远超为师。这里是《玄阳真经》、《游龙剑法》并诸多修行丹药。为师因你乃良材,只恐你贪多求速,根基不牢,故待你甚严,你不怪师傅罢?”

方子义道:“不敢隐瞒师傅。徒儿之前确是时常抱怨您的。不过现在不会了,今后亦不会了。”

诸葛克喃喃道:“嗯,现下不会了…今后亦不会了…”只是反复念叨这几句话。

不一时回过神来,道:“你师叔伤得太重,为师要带你师叔去个地方为她治伤。待我走后,宗门一切事务均交由你三师叔清虚子打理。你三师叔修为境界虽不甚高,但是为人心思细密,待人笃实诚恳,修行和做人上的事儿,我不在时你要多向他请教,懂了吗?”

方子义应了声是。

诸葛克将神剑抽出,说道:“此剑名曰“长吟”,乃是你师祖所授,至今伴为师已一百三十载。此剑斩妖除魔,不曾错杀一个好人,正气凛然,邪不能侵。方才为师斩了火麒麟,这剑上沾了上古麒麟之血,得其神魂,更是威力倍增。今为师将之交付与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这神剑之威。”言罢将之交到徒儿手中。只听得那“长吟”悠悠作鸣,似在同老友告别。

方子义神情错愕,想到师尊自驱走鬼蜮众人归来后,神色反常、言语古怪,不仅将经书并剑法交于自己,此时更欲以神剑托付,真如同交待后事一般。不禁含泪问道:“师尊,您不要徒儿了吗?”

诸葛克缓缓道:“我已时日无多,此番一去,再不能回。子义,你须将光大门楣为己任,切莫同我一般儿女情长。须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为师只能陪你到这了……”语气之中,夹杂着三分惋惜,七分不舍。

方子义闻言知道师尊已不能得幸。师傅虽非自己所杀,亦是因自己所死。心下恨不得自己立时便替师尊死了,神思悲切之处,已然是泣不成声。

诸葛克心中叹了口气,牵过徒儿之手,说道:“子义,我等修真界之人又有几个能得善终了?我辈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四个字,至于结局如何,又何必计较?”

方子义垂泪无言,一把抱住诸葛克,不肯撒手。

诸葛克轻抚爱徒头顶,说到:“痴儿,浮云凭眼过,湍湍水东流;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世间之事哪件可以强求得来?你今后的路还长得很,有几人能陪你走到最后呢?速速放手吧,拖得久了,你师叔之病便没得治了……”

方子义闻言只得松手,诸葛克续道:“慕容兰若此番受了我“玄阳神掌”,无三年五载不会痊愈。其无祝融令相助,一生将受烈火焚烧之痛。但此人心机智谋俱是当世顶尖,从今你须用功不辍,时时提防鬼蜮宗才是。为师这便去了,你今后好自为之……”

方子义含泪应了声是,与其师洒泪拜别不提。

诸葛克背着昏迷的苏钰英一路飞行不作停歇,至天山不远处,见其山脉耸入云天,逶迤婉蜒,昂首翘尾,与昆仑山相比,自另有一番气象。

诸葛克径直来到祁连山下与自己相熟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复姓宇文,家中有一公子名为“宇文谨”,其年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是个人中龙凤。因其入仕,举家于不日便将迁去京师。

其兄“宇文恭”乃是三师弟清虚子门下大弟子,掌管玄阳门凡界诸多俗事。见了诸葛克匆忙下拜,神色恭谨。

诸葛克与其交待了一番,宇文恭自是奉命不敢有违。

当日诸葛克便背着师妹,携同宇文恭来到了天山脚下。便令宇文恭于山脚下等候,嘱托诸事。

待得一切说定,诸葛克便运真气凝结成一团热流,缓缓注入苏钰英体内。见师妹脸上泛起血色,想是足以御寒。周天神力运转也刚好停歇了,诸葛克便背负师妹,在天山脚下便开始徒手攀登起来。

劲风扑面,大雪及身,诸葛克只是默默爬山。

诸葛克受了“泽风封魔印”,为何仍能施展神通?

因为,他乃是“涅槃凤凰”啊!若因中了区区封魔印,便就此死去,又谈何涅槃?

原来趁慕容兰若回忆往事之时,诸葛克已祭出元神,以元神之力震裂阳维,八脉尽断。如此,元神消散,封印却也破了。

但是由于经脉俱断,他便不能使用灵力。于是诸葛克将元婴逆向炼化,终于得了灵气,便散于诸穴。如此,灵力便有了。

此时的诸葛克,无经脉,无元婴,无元神,但他并未就此死去,因为他有两件力量。

一百二十年前,诸葛克之师玉矶子对他说:“克儿呀,宗门与师妹便是你这一生的克星。你这一生中,将要两次为之付出生命,你可愿意吗?”

诸葛克问师尊:“我共有几命?”

玉矶子说:“人当然只有一条命了,即便是修仙之人,死上一次,亦不能再死。”

“那徒儿如何才能死上两次?”

玉矶子没有回答他,而是对他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只神鸟,名曰凤凰。这只鸟很挑剔,除了梧桐树以外,绝不在其他树上落脚栖息。

他亦见到过许多梧桐树,但都不是他的那棵。

他便一直飞呀,飞呀,苦苦找寻。

他很幸运,终于找到了那株他生命中的梧桐树。

他也很不走运,因为那棵树上面,已经落下了另外一只凤凰。

可他还是不愿离去,便终日盘旋其上,直到一日,那棵梧桐树倒了。

原本在上面落脚的那只凤凰便飞走了。

“这下我也该走了吧?还有什么眷恋的理由呢?”他这样问自己。

不!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呐喊。

“是了,不!我不要走。”

“我是为了栖息于这树上而盘旋不去吗?我仅是为了寻找一棵梧桐树而终日不歇吗?”

“都不是。”

“我是为了她呀!既然已经找到了她,我又何必飞往别处?”

他懂了。

其他凤凰是为了栖息,而他,是为了守护!

于是他守护着那棵梧桐树,就这样盘旋,直到他累死了。

可他是凤凰呀!怎么会死?于是他化作了一枚凤凰蛋。

只要在蛋里呆的足够久,他就可以再度活过来,继续守护那棵梧桐树。

可是那棵树已经死了,这样的守护,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敲开了自己尚未成熟的蛋壳,露出里面的蛋清和蛋黄来,供梧桐树的根部吮吸。

梧桐树便活了。

这一次,他选择了牺牲。

玉矶子的故事讲完了,诸葛克听得怔怔出神,眼泪已是不知不觉间便流了下来。

玉矶子见状,便说道:“克儿,你命中当有一劫。为师有一倒转元婴之法,危机时刻,可炼化元婴为内力,供己驱使,功力尤胜从前。不过此法有伤天干,故而一天之后,形神俱灭。你可愿习?”

“弟子愿效仿神鸟,习练此法。”

……

从那之后,诸葛克便有了一个称号。

涅槃凤凰!

何为涅槃?-----一曰守护,二曰牺牲。

他已击退强敌鬼蜮宗,毙其宗主慕容兴,惊退其子慕容兰若。他们不知诸葛克为何能够不受封印束缚,因为他们对“守护”的力量一无所知,于宗门,他已尽守护之职。

现下,他的强敌,便是这天山。天山上有一朵雪莲,乃是世间最寒之物,可以治愈师妹遭火麒麟灼烧之经脉。痊愈后,师妹也会变作一个凡人,再无神力。而自己,已为其选好了一个归宿……

凡人?神力?岂不尽是虚妄?对于诸葛克来说,师妹只要可以平安、喜乐得活着就好。

不过这雪莲极具灵性,须以凡人之躯攀登天山,凭至诚之心感之,方能得现。

于是,他以凡人之躯负妹上天山!

诸葛克身悬高处,背着师妹,身子缓缓向上爬去。天山上的风实在太大、太冷,他只能死抓着岩石不肯松手。

周身的经脉因已断绝,此时慢慢渗出血来,不一时,诸葛克便成了一个“血人”。

鲜血被寒风吹得凝结成块,随着诸葛克向上攀爬,碎裂…再次渗出鲜血、凝结成块、碎裂….如此周而复始。

爬呀,攀呀,意识竟也慢慢模糊…诸葛克知道自己元神已无,此时全凭一丝残余意志在活着,若是意识消失了,就什么都完了。

当下用牙齿狠狠地咬住雪山突兀处,磨啊磨,将牙齿磨得尖了,嘴里一点一点冒出血来。血腥味儿刺激着诸葛克的意识,让他这副躯壳顶着朔风继续向上,再向上……

手僵了就用牙,牙没知觉了再换成手,脚踩裂缝,身靠崖石,半步、半步地向上挪!

于无力时,他便大叫一声,奋力再向上移动一尺;

受经脉尽断之苦时,他便怒吼一嗓,手足并用再上几步。

他就这样自问自答,嘶吼着,咆哮着,一尺、又一尺地向上爬着。却不期,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师兄,你这是何苦?为了我,真的值得吗?”

诸葛克听到了,愣住了,哭了……

“值得吗?”

突然间诸葛克尤似疯了一般,手刨脚蹬,身上经脉尽断的疼痛瞬间消失不见。

自己经脉断,元婴裂,神魄散,换宗门得保,换师妹无恙。

当然值得!而且是血赚不亏!

就这样,诸葛克终于登上了峰顶,一朵天山雪莲就在那里,静静地绽放。

诸葛克扭头对苏钰英说道:“师妹,还记得小时你我二人最喜欢吃什么嘛?”

苏钰英不期师兄此时问出这么一句,便忆起往昔,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说道:“冰糖葫芦……酸溜溜、甜滋滋的,世间什么佳肴也比不过它的滋味……”

诸葛克的意识逐渐涣散,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到:“对呀,酸溜溜、甜滋滋的,正如同你一样……”言毕便溘上了双眼,再未睁开……

天山顶上只能听见一声声哀恸的哭嚎,随着那风,久久不能散去。

此时,落霞被清风吹得醉了。红日西挂,几行白鹭归巢而去。天空慢慢飘下雪花,将本就雪白的天山涂上一层纱妆。山涧中夜枭的叫声凄啼婉转,又是在替何人诉说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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