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2 / 2）

晨光和煦，蕴藏一缕紫气，对修者而言，这本是每日修炼的最佳时刻，不过眼下的陆风鸣却没了那份心思。

“我陆氏一族怎会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平日任性不说，如今还惹下这般大祸！”灵光逸散的纸鹤在陆青凝脚下早已面目全非，她瞪起眼来满脸不悦。

只不过看到侄儿极为狼狈的模样后，却又有些不忍，当下将指尖萦绕的妖光挥灭，少年身上游动的棘蛇亦随之脱落。

陆风鸣也不跑了，索性杵坐在石阶上，不顾衣间的血痕，就这么望着姑姑置气的侧颜喘着粗气埋怨：“要不是姑姑你让我代为执掌城务，我哪有这个胆子？”

身为兄长遗孤，这不省心的侄儿也不知还瞒了自己多少事！譬如眼下竟能凭借灵石施展一些不入流的灵技，陆青凝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因他母亲的缘故对人族奇术妙法有所向往，又去偷偷研习那些游商所售的哄人把戏。

“你自幼受兄嫂熏陶得以年少多智，若非半妖在修炼一途成就实在有限，我又何必屡以城务琐事磨砺于你？要进入隐龙涧，难道你就不能等我回来？”都怪自己平日忙于外事缺乏管束，才会让他落到如此境地，想至此节，生出愧疚的陆青凝火气顿时弱了几分。

“我族孱弱，眼下又值极渊动荡，泽芝乃是重溟粮仓，姑姑身为城主自是半点也都折损不起。至于我？嘿嘿！没了妖丹还能开辟灵府啊……”

陆青凝转过身来准备继续数落少年，却正好瞥见他一副似是奸计得逞的模样，不由气道：“总是变着法子偷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去太微学宫？门都没有！”

说至此处，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幽幽叹了口气，便将腰间的玉笛抛入空中，只见这娟秀的紫笛迎风便涨，片刻后在陆风鸣身前停得稳当。

一声上来吧，这话随风落在少年耳中，便令他兴奋地跳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目标并非那支玉笛……

像蜘蛛般挂在衣背上的陆风鸣，不等自家姑姑皱眉，便悠然道：“我这是该偷懒时偷懒，好留着力气等到该拼命时拼命，再有一月便是姑姑生辰，这次侄儿准备的礼物您定会欢喜。”

陆青凝不禁莞尔，却也不再多言，径自负着侄儿踏上那道下山的铁索。

万顷波光里，妖隐自在山。少年目光回望，越过分书两联的石柱，身后蜿蜒的栈道似是沉睡的苍龙，而那座矗立在云巅的大殿，无疑便是苍龙衔在口中的明珠。

一头灰隼振翅冲霄，复又落降下来，以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掠过洞天山门，山门石壁之上，刻有龙飞凤舞的“万妖”二字，直至携着气流的隼翼荡开云层，才将一座鎏金雄城彻底显露出来。

映入隼眼的城垣上，驻守的众多玄兵以及城下的一马平川，无不昭示着此地固若金汤。

城门之上，由碧砂绘写的泽芝城这三个大字，历经风霜，千百年来也不见有丝毫模糊的迹象。

泽芝虽号妖都，却以农耕为主，湖泊水道遍布四野，是重溟四域灵土面积最大的岛屿。

隼鸣荡空，引起不少准备出城劳作的妖族眺目，云翳之下，大阵光幕倒覆城池，阵幕穹顶折出一柱灵光，直指城心阵坛，最后落入阵坛里，那身缠披帛、栩栩如生的女娲神像双手捧着的彩石上。

外城北面，临江的疏烟渡算是妖都最为热闹的集市之一，尽管这个时辰行人有些稀疏，可依然不妨碍商贩们的叫卖、机巧造物的转动，以及铁锤砸落的锻造声……这些满是烟火味的红尘遗风，除了能在梦醒时的修士之间传递着一丝暖意，还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咆哮——老子今天还活着！

以灵木为基的疏烟渡形如拱桥，其上鳞次栉比的建物错落有序，此地虽是妖修居多，人、灵二族修士却也不少，只因弧桥中段，江畔那株枝叶繁茂形如伞盖，并且高达百余丈的万年桃，每日皆会自叶脉中洒落大量灵气，不但被奉为泽芝城的一大奇景，也成了散修们趋之若鹜的修炼宝地。

至于那些逸散在高空，尚未被树下修士吐纳吸收的灵气，则有界城司司卫进行收集，炼化成灵液后为飞舟补充灵源。

“本月灵液特价，买五赠一优惠多多，每升仅需八百灵石，妖都出品，纯度值得信赖，让您的爱舟时刻活力满满！”灵族知名女修蒹葭仙子端庄优雅的虚影上空，络绎不绝的飞舟遮蔽了大半个渡市。而悬于渡口，以寒玉打造的广场名曰浮舟台，可供往来飞舟停渡。

品阶各异的飞舟宛如坠星落盘，里头除了最为常见的玄木舟，一些修士所驭的灵舟更是令人啧啧称奇，譬如此刻正缓缓下落，尾部喷涌着火焰的塔形灵舟，以及一柄因为没有控制好，险些坠入水中的巨阙灵舟，甚至外形酷似魔物灵兽的飞舟比比皆是。

然而巡视浮舟台的司卫可不管这些，仅有代表宗门的仙舟无需交纳灵税，否则哪怕你是八荒境的大修，也得两百灵石一个时辰……倘若是和刚刚那位以灵晶结算的妖族公子一样，便能获赠一具竹筏，可由同官道时有交汇的水路入城，途径阴阳迷林、千星崖，以及摇光花海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