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青莲(一)(2 / 2)

濮阳青自嘲般笑了几声。

“我从小便在濮阳府中日夜苦读,连院门也不得出几次。我阿母与你和离之日,你叫管事的老媪关住我,任我在房中不吃不喝,哭至天明,你也不过是叫人传话来说,‘饿自然是饿不死的,她不想吃便不用求着,等她饿了,自然要来讨食。’因此,我心中总觉着你对我不满,便日日苦读,总盼着,自己努力些,再努力些,你就可以给予我一些父爱。再不济,那么多年,我认真做个乖巧女娘,就是盼着你能觉着我好。”

濮阳青凄惨地一笑,泪划过她的嘴角。

“只是到了今日,我方知,我是错的。阿父不爱我,那是一辈子的事。”

她想起父母和离那日,她还如往常那般在屋中乖乖读书,突然间,几个府中年长的婢女进入她房中,将那房门反扣过来。她不知所以,傻傻问道:“为何将我锁在房中?我还未曾用过早膳呢。”

那最年长的老媪对她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尊重,只是懒懒散散说了一句“你阿父阿母和离了,你阿母正准备离府。”

听到这句话,濮阳青急忙说道:“那我更应该此时出去劝我阿母,我去劝她几句,她便不会走了。”

那几个老媪却似听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妮子,真是不通人事。你莫要以为自己说的话有多大分量,若你阿母真的以你为重,怎会与你阿父闹到这步田地?”

濮阳青听到她们不肯放自己出去,心急如焚,便拿出平日里那气势来命令她们道:“快点放我出去!小心我告诉我阿父,叫他拿大板子狠狠打你们屁屁。”

但这句话只使得那几个老媪笑得更欢了些。

“你莫以为自己还一直会是濮阳府中的千金大小姐,若是家主不日便续了弦,这府中的仆人,你可就使唤不起咯。”

她听不懂老媪们的嘲讽意味,但听得出自己受欺负了,于是她便扑到房门上,大喊“阿母!阿母!”

可是她从清晨喊至深夜,她所唤的人一直都未出现。

她的院子大的安静,可她平生第一次不想要这份安静了。

那些老媪一开始还训斥她几句,到后来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自顾自睡去了。

那一日,那院子里唯一来过的人,是来送三餐的下人。

她没有胃口,即使老媪们问起,她也只是摇摇头。

她的床榻被两个老媪占了,她们鼾声如牛,可濮阳青坐在门前,直到深夜也未曾停止流泪,晚风吹得她背脊寒冷,她蹲在房门旁,小小的身躯被冻得不断发抖。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可她不敢睡,她还是在嘴中不断默念道:“阿母......阿母......”

她害怕自己睡着了,喊不了阿母了,阿母便会彻底放弃她。

可是直到今日,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也再没出现过。

她感觉自己跪着跪着,眼眶模糊了,膝盖也渐渐开始麻木,她脑中一片晕眩,只模模糊糊听得一片吵闹声,但很杂,既有阿父的,又有垣浣的,仿佛还有人涌进了这间屋子。

突然间,一切又静谧起来。

她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这叫她想起自己被困在房中的那个夜晚,她蹲了很久很久,安静的仿佛世间只有她一人。

她想起来了。

那日的月亮很圆,她透过房门的缝隙看着了。她念叨了很久的“阿母”,可是都没人回应。

她便想到,幼时阿母与她说,那月亮上传说也有人家。

只是,到月亮,要跨很多座山,很多条河。

她便想,阿母如果不能呆在濮阳府了,那她乐意与阿母去那月亮上。

只要有阿母陪着,她便不介意路上跨过多少座山,趟过多少条河。

只要自己不被丢下就好。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