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当然，如果将精神发展视为扩散的平面，那么缺陷和欲望对应的就是平面上的凹陷和凸起了，虽然在平面上看只是扩散方向的略微起伏，但缺陷面对的是精神本身，而欲望则是精神之上的某些东西——也就是‘拥有’与‘没有’的区别。

这样即便对个人而言，精神（Sprite）只是因为灵魂（Ghost）控制躯体（Body）而产生的介质，但依然会拥有某种自我的意志，而且这是和代表绝对自由的灵魂意志截然不同的东西，也是为了让灵魂更好地操控躯体的必备条件……所以为了迎合这些条件，躯体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那么可以简单地想象一下，为了让平面上的凹陷和凸起平复，必须施加不同方向的力量才行……如果要将缺陷填平，那么施加的力量必须是从下往上的——这可以看作是从精神内部施加力量将它克服；而欲望则是从精神之外的世界吸收力量将其按下，类似于使用药物或者外界刺激……这就是为什么常常感觉到填平欲望要比克服缺陷更加困难啊。”

“……所谓的‘困难’是指获取外部的力量比施展自身的力量更加麻烦吗？”

“当然，虽然炼金术是依托于实物的学问，但是从异常者的眼光来看，这种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

“异常者也是人类啊……不过既然这么说，人类难道不是因为欲望而活着的吗？而且就算是‘活着’，本身也可以算是一种求生的欲望吧？”

“是这样没错，而所谓人造人的原理也是根植于这种生存的欲望才能成立的……但是刚才说过的只是粗浅的表面阶段，整体而言精神乃至人类发展的平面都可以弯曲成一个球面——就像地球的形状一样，其中位于球心的自然是灵魂了，这样向外的发展就是不断膨胀的过程，而在这种全方位膨胀的作用下，缺陷会很容易被填平，欲望则很难依靠自我恢复，

所以你刚才所说的‘生存也是欲望’并不完全正确，因为‘生存’是根植于灵魂层面的本能，所以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体都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下去的，无法感受到生存与死亡的东西也不能被称为生命，而是纯粹的物体——只有理解了这一点的人，才会具备创造生命的基本资格。”

青空感慨着，要说一开始的内容还算正经的话，那么后面那段话就彻底超出心理学的范畴了，所以我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欲望是自我发展的必然，那么用药物来助长自我的欲望又该怎样理解呢？”

“这就再好理解不过了……虽然是膨胀的球体，但是其表面能够承受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虽然外部因素产生的欲望可以将这个球体变得更大——也就是自我包含的东西变得更多，不过一旦超出了球体的承受范围就会导致表面破裂，严重的话就无法修复了。”

青空一脸淡然地望着天花板，虽然她没有说出那个词，但我想那指的大概就是死亡了吧？

“对此我有不同的感受啊……”

苍夜突然开口，我不由将目光转向她。

“如果以最初的原型而言，发展的方向就是完全相反的，那又该如何解释？”

“那样的话就不能算作是正常人了，而是脱离了常识范畴的异常者。”

不带丝毫犹豫的直白断言，青空的话不由得令我想起以前她曾对我说过的话——炼金术是脱离常识范畴的学问，研究这类学问的也是脱离了常识范畴的人。所以在高中时期，虽然无论是外貌还是成绩方面都十分优秀，但除了基本的礼貌，她对其他人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或许就是因为这种隔阂的缘故吧？

“那么如果这种非常识进入了常识者的领域，就会引起恐慌的吧？”

“没错哦，对于打破了现有规则的事物产生恐惧而敬而远之，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啊。”

“如果没有远离，反倒深陷其中呢？”

“那要么这家伙脑子有问题，要么他原本就是异常者。”

“……”

不知为什么，苍夜的目光忽然转向了我，紧接着青空也看着我。

“……喂，你们不要拐弯抹角了……是是是，我的脑子是有点问题，身为心理学专业的大学生竟然会坐在这里听你们聊这些……”

“不对，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苍夜无视了我的申辩，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淡起来。

“……实际上这几天我都注意到，公寓附近的工地在晚上好像有奇怪的东西出没。”

“——奇怪的东西？”

青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留下我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是啊，如果不是安田一直说起工地的事，我大概也不会在意到那种程度吧……连续几个晚上，那块工地上都会传来和白天时候完全不同的声音。”

“不同是指感觉上还是听觉上？”

“有区别吗？”

青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看着苍夜。

“这样的话，你应该暂时离开那里会比较好……我看不如今天开始就住在我这儿吧？”

“——请容我拒绝。”

面对苍夜断然的回复，青空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而我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一个强迫自己不睡觉的人和一个想睡却睡不着的人住在一起有点奇怪。”

“……”

苍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然而青空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连忙把目光移开。

“好啦……我下午还有个预约呢，那就先告辞了。”

虽然对于眼下的话题颇有兴趣，不过我还是想以此为借口先行离开，而青空似乎对我刚才的嘲讽很是介意，所以连再见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久源宅后，我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这种艳阳高照的时日在春季可不多见。

我上班的诊所位于和旧城区隔岸相望的新区，在跨过远沙大桥时我的目光不由得被对岸闪亮的高楼大厦吸引住，鳞次栉比的建筑让我不由得想起昨天下午路过那块工地时的情景。

“绕过去看看吧。”

反正时间充裕，加上还没吃午餐……我迈步朝着新区的东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