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适者生存(1 / 2)

大炎西北,巍峨的罗睺山脉延绵数千里,山上终年的积雪融化,经过了岩层过滤,化成了潺潺溪水,最终汇聚成江河,向东奔腾而去,浇灌着一望无际的原野。

而在罗睺山脉的东北段,有着大炎境内最为丰富的矿藏储备,相对应的,这里也有着数十个靠着矿产而生的村镇,而绮罗,是这些矿产城镇的交通枢纽。

相传这里在古时,是一条通往西方诸国的商道,数不尽的绫罗绸缎、瓷器茶砖从这条商路上源源不断的运往西方,也有琳琅满目的异域商品流入大炎,现今尚蜀地界颇为流行的辣椒,传言说也是从这条商路传入大炎的舶来品,这倒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认定的,这里曾经也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是戈壁滩上的明珠。何曾几时,这里街边的商铺鳞次栉比,街上的人群摩肩擦踵,吆喝声、谈笑声、砍价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你要问证据何在?这地界的名字不恰恰正是最好的证据吗?

绮罗,犹如姑娘火红的罗裙,燃烧在苍凉的大漠上。

要多少珠光宝气,才能在人烟罕至的西北荒原上,堆砌出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

然而,时过境迁。

往日的辉煌已不可追溯,龙门的崛起像是钉死棺材板的最后一颗钉子,宣告着这个美丽的名字背后象征着的东西的死亡。

当然,这座城早在龙门建立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存留在这片大地上的,只是这个古老的城市遗留的尸体,那些繁华的商市不见了,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不见了,那响彻夜晚的异域歌谣,也早已埋没于被人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只有某些研究风俗的学者,在论文里才会写出几句残缺的歌词。

哈,歌谣和论文,真是个讽刺的组合。

现在的绮罗,依然是周边矿产城镇的交通枢纽,矿物加工工厂林立在城市的南半边,成吨的矿物从码头运上了货船,顺着北川的河水汇入丹江。高耸入云的烟囱吞吐着烟雾,源石驱动的机械永无休止的发出咆哮声和巨大的撞击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味道,离着好几里地都能闻得见。工厂区的周围,环绕着一圈工厂的宿舍,初到这里的人,很快的就迷失在那些又长又直、两侧规则的排列着小砖瓦房的,令人绝望的街道上了。

至于城市的北半部分,才有一些生活气息,这里坐落着绮罗城古香古色的县府衙门,有一片明显环境好了很多的居住区,有几家生意还算不错的酒楼,还有一些卖日用商品的商铺。

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工厂的管理人员,是物流公司办事处的管事,是酒楼商铺的小老板,还有在衙门吃官差饭的编制内人员等等。寻常工厂的员工只能住在宿舍里,北区的消费他们承受不起,北区的大人物他们也高攀不上,尽管在住在这里的人对于广阔的大炎而言,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人物。

的确,绮罗是西北的重镇,周边矿产支撑着多个行业的发展,从移动都市的钢架地基,到船舶外表防腐蚀的涂层,炎国的轻工重工近四分之一的矿产来源都出自于包括绮罗在内的西北矿群。

随着承包制度的完善,各色的矿产巨头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他们让源石工业井喷式的发展,他们将亘秦搬上了移动都市的地块,那座钢铁组成的怪物横行在原野上,连西北荒凉的夜色也掩盖不住它那不亚于京城的繁华与璀璨,那是“戈壁滩上的夜明珠”,是历任亘秦知府的骄傲与底气。

但无论矿产巨头们如何吃的盆满钵满,绮罗的人们似乎没有分到丝毫的红利。

不,也不能这么说。

绮罗也架起了基站,这里的人也用上了空调,每家酒楼的大堂里也都有一个透明的冰柜,里面摆满了各色的饮料和酒水。

绮罗得到了一些这个时代的反馈,但比起它所付出的汗水与血泪,比起曾经存在于历史中的辉煌篇章,这些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这个城镇彻底的笼罩在了时代的烟云之下,那个传说中繁荣的商业中心已经死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日渐衰败的尸体。比起一片彻底的废墟,这种慢性死亡的破败反而更让人恐惧,恐惧于时间的无情,恐惧于世事的无常,恐惧于生活在其中不为所动的人们是如此的不自量力。

历史的痕迹被无情地吹散在风里,唯一保留下来的,就是城市最北端的古城门了。

“你说这道城门,像是什么?”丁武按着腰间的佩刀,他抬起头看着灰色砖石之间丛生的杂草,又低下头看着脚下,隐隐约约透着暗红色的砖块,神色有些恍惚,“我看像一座墓碑,不知道多少人的青春和梦都埋葬在这里。”

“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去做个诗人?”在丁武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五官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因轮廓深刻而显得有些野性。他身着一身黑色的短装劲服,扎实的肌肉将衣服很好的支撑了起来,黑色的碎发随意的拢在身后束在一起,披在肩上,清晨的阳光穿过了层层薄雾,撒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脸上的棱角映衬的格外分明。

“诗人?”丁武看了看身上的捕快制服,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你还是没想起在哪听过我的名字?”他迈开步子,从城门的门洞下穿过,走在了清冷的街道上,已经有些早起的小贩推着餐车,在一旁开始叫卖了。

少年跟在他的身后,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

“没有就算啦,你也别太担心了。”丁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既然什么都不记得,倒也清净,不如踏实下来,在这里安心生活好了。”

“你说得轻巧。”少年又叹了一口气,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太阳穴附近转了转,“成为本地人太难,成为外乡人却很简单。”

“别这么说嘛,他们还是挺热情的。”丁武不断地点着头,应和着街边商贩讨好似的笑容,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份不正常的好人缘,是身上那件崭新的捕头制服的附属品,“我总觉得你担心的太多了,放轻松,我们就快到了。”

说着,他在一栋酒楼面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栋装潢的古香古色的建筑,服务员小姐睡眼惺忪的依靠在门口,耷拉着眼皮,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盯着丁武看了一阵。

平心而论,丁武其实算不上难看,只是可能由于职业习惯的原因,平日里脸上很少带著笑容,眼神阴冷的像是一道闪电,让人不敢多看。再加上他眉眼间有一种冷峻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算鲁珀的种族天赋,何况他身上还有一身崭新的捕头制服,腰间挂着一把老旧的腰刀,就差把老子不好惹写在脸上了。

“啊,客官里面请。”服务员小姐吓坏了,她愕然的怔住了几秒,才慌忙的拉开了木质的大门,借着余光瞟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大堂经理,心中暗暗叫苦,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十分抱歉,是我太疏忽了。”

“这点小事,没关系的。”丁武用不符合外表的和善态度说道,还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迈开大步走了进去,回过头招呼着身后的青年,“就是这,夏言,快点进来。”

被称作夏言的青年抬起头看了看酒楼的牌匾,鎏金的行书写着三个大字:庆峰棠,倒是颇为气派。一股诱人的香气从门里飘了出来,青年笑了笑,在好友的催促声中,走进了酒楼。

两人寻了个二楼靠窗的座位坐下,丁武草草的扫了一眼菜单,开口要了四份水煎包,两份胡辣汤,那熟稔的样子,像是老主顾了。

“这家水煎包真是一绝,之前一直没时间带你来吃,今天你有口福了。”丁武拎起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推了过去。

“难得你今天休假,还起了个大早。”夏言举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沫,看了看丁武泛红的眼睛,和深重的眼袋,“昨晚失眠了?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丁武面色一滞,讷讷的搓了搓手,尴尬的笑道:“没有没有,就是昨晚读书入了迷,睡得晚了些。”

“得了吧,你要是心里没事,就不至于对着每天都能看到的古城门,发那一通痴了。”夏言撇了撇,他摇晃着茶杯,轻啜了一口,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西北的初秋已然寒气逼人,清晨有这一杯热茶,确实是件惬意的事,“好了,排忧解难是朋友的义务,你请我吃包子,我听你一顿牢骚,倒也不亏,不是吗?”

丁武眯了眯眼睛,沉默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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